他上了“齊雲台”,第一眼看到大呆,第二眼便看到了依絕崖而建的小屋,斷定這兒一定是牧野笛的師父所居住的地方,此時聽得這蒼老的聲音,範書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說話的人是牧野笛的師父!
但“大呆”二字又是何意?是牧野靜風的小名嗎?
範書一時難以決定究竟該不該應一聲,正躊躇間,卻見這高大醜陋的大人猿已飛快地向那小屋跑去,範書頓時明白過來,“大呆”原來是用來稱呼這大人猿的。
範書一轉念,已向小屋那邊跪下,頓首道:“師祖爺爺,孩兒回來看你老人家了。”
他不知牧野靜風是稱空靈子為“爺爺”還是“師祖”,便將二者一並說了。
說完這話,他便開始了他一生中最難捱的等待!
其實他所等待的時間並不長,但因為一旦空靈子開口,便等於宣布他費盡心思所做的一切努力究竟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甚至不僅僅如此,空靈子的話可能還關係他的生或死!
齊雲台身處高山之上,此時是秋夜,範書的身上卻有冷汗涔出。
他不由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
就在這時,那個蒼老的聲音又響起,道:“風兒,你回來了,便好!”
範書狂喜,以至於他說話的聲音都有些輕顫,道:“師祖爺爺,孩兒無能,雖然找回了六本武學經典,但卻沒能殺了夕苦……”
這時,“大呆”已推著一張簡易的輪椅出了小屋,輪椅是用藤蔓編成,輪子則用幹戈樹的樹幹製成,輪椅上坐的正是空靈子,隻是因為是在夜間,星光頗淡,加上緊張,範書並不能看清空靈子的容顏。
空靈子很意外地道:“你爹說,夕苦他不是早在十幾年前便死了嗎?”
範書一怔——他對此事的曲曲折折並不了解,但範書畢竟是範書,他一愕之下立即道:“正是這詐死之計,使他成為隱匿得最好的人,而且武功也是他們當中最高的!”
空靈子“哦”了一聲。
對範書這種說法他是相信的,他對夕苦頗為了解,知道夕苦天分過人,甚至在牧野笛之上,若說六逆徒中第一個死的是他,的確有些不正常,今日知道夕苦原來是詐死,這倒更合情合理一些!
當下空靈子道:“當年圖謀弑師的六逆徒中夕苦出力最多,他這樣的人又怎會輕易死去?”
範書不願在此事上說話太多,以免露出破綻,他拜了幾拜,站起身來,取出“平天六術”的武學經典,微垂著頭走近空靈子,道:“這便是孩兒找回的武學經典。”
空靈子乍見武學經典,心情之激動複雜,可想而知,為了這六部武學經典,他付出了五十年的嘔心瀝血,同樣是為了這六部武學經典,他遭受了被自己徒兒背叛的痛苦,而最小的徒兒牧野笛又為此武學經典而把他的愛子自幼便送到“齊雲穀”,而不能如尋常的孩子那樣享受天倫之樂!
思緒連翩,空靈子久久無語!
範書默默地退在一側!
良久,空靈子方輕歎一聲,道:“夕苦既然還活著,而且武功高絕,你又是如何從他手中取回武學經典的?”
範書為了假冒牧野靜風,先前便特意留意過牧野靜風的容貌舉止、語音,可謂蓄謀已久,現在見空靈子已是真偽不辨,原本緊張的心情頓去,他那欺天騙地的本領立時發揮得淋漓盡致!
當下,範書道:“其實這六本武學經典本已為夕苦一人所得!”
空靈子吃了一驚。
範書繼續道:“正因為他已得到了這六本武學經典,所以他才對這六本武學經典並不如何重視。”
空靈子神色一變,道:“這卻為何?”
範書暗咬牙,道:“因為他幾乎已將六部武學經典的破綻悉數找出!”
空靈子“啊”的一聲,極為意外,一時無言!
半晌,他方喃喃自語道:“他的悟性有這麼高嗎?他的悟性竟這般高?”
“平天六術”是他以五十年的精力集天下武學而成,可謂絕世奇書,書中武學任何一招一式,皆可謂驚天地泣鬼神,而夕苦居然能夠看出其中不是之處,這份修為,可謂驚世駭俗!
範書見空靈子略有疑慮之色,趕緊又道:“夕苦十數年前便已將‘平天六術’悉數得到,大約當時他已察覺我爹在江湖中的行蹤,知道我爹他習得平天六術上的武功,所以一心便要尋找其中破綻,世間要破一種武學,比起創一種武學要難得多,何況夕苦是用十幾年的精力去做此事!孩兒與他交手,內力遠遠不及他,而‘平天六術’中的武學對他又無甚作用,大約我爹與我一樣,於是……於是……”
他忽然遲疑著不再往下說了。
空靈子心中一沉,道:“風兒,為何欲言又止?”
他的目光掃向範書,並不犀利,但範書的心中卻已一顫,忐忑之情又起!
臉上卻有了悲傷已極的神色,他突然“撲通”一聲跪於地上,哽咽道:“爺爺,我爹他……他已被夕苦逆賊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