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三凶定了美人計之後,一麵搜尋美女,一麵又勸帝摯將眾兄弟都遷出宮去,以便騰出房屋,可以廣儲妃嬪。帝摯是為三凶所蠱惑的人,當然言聽計從,於是就下令冊封弟堯於陶,即日就國,其餘帝子也均令其出宮居祝諸大臣雖則覺得這個命令來得太兀突,但是從前頗有成例,而且是他的家事,不是國事,因此不好進諫,隻能由他去吧。於是堯奉了慶都,先往陶邑而去。
隨後棄和弟台璽奉了薑嫄,搬到亳都之外一個村上去住,因為那邊有許多田地,是薑嫄平日所經營,並且教棄學習耕稼的,所以搬到那邊去。薑嫄和簡狄最要好,棄和契也最友愛,因見簡狄等尚找不到適宜的住處,於是就邀了他們前去,一同住下。
閼伯、實沈兩弟兄則住到曠林地方去,其餘伯奮、仲堪等弟兄則徑到羲和國尋母親去,還有的都散住於各處。一個熱熱鬧鬧,向來團聚的家庭,不到幾日,風流雲散,大家到此,都不免感慨萬分,離愁萬種。然而聚散也人生之常,況且這事出於帝命,也是無可如何的。
過了幾日,果然孔壬、驩兜選了四個美女送來。帝摯一看,個個絕色,而且先意承誌,極善伺候,百媚千嬌,令人蕩魄,直把帝摯陷入迷陣中。不但從此君王不早朝,可說從此君王不視朝了。諸大臣日日赴朝待漏,帝摯總推說有病,不能出來。
約有半個多月,諸大臣已探聽明白,知道中了美人之計,不覺都長歎一聲。有的打算竭力再諫,老將羿忿然道:“就使再諫,也是無益的,病根現在更深了!”火正吳回也說道:“現在我們連望見顏色都不能,何從諫起呢?”水正熙道:“我們同進去問疾如何?”眾人都道:“也好。”於是即刻叫內侍進宮去通報,說諸大臣要來問疾。哪知去了半日,回來說道:“帝此刻尚未起身,候了許久,無從通知,諸位大臣下午來吧。”眾人聽了,都默無一聲。老將羿道:“既然如此,我們就是下午去。”於是大家散歸。
到了下午,重複聚集,再要進宮求見。此時帝摯已經起身,知道諸大臣早晨已來過,料必是來進諫的。一則宿酒未醒,精神確有一點不濟;二則羞惡之心發生,實在愧見諸大臣之麵;三則知道諸大臣這次諫起來一定是非常痛切,受又不能,不受又不能的。三種原由交戰於胸中,到後來決定主意,總隻有飾非文過的了。於是吩咐內侍,隻說病甚沉重,不能起坐談天,承諸大臣來問,甚為感謝。明後日如能小愈,一定視朝,一切政治屆時再議吧。”內侍將這番語言傳到,諸大臣也隻好悵悵而出。
火正向眾人道:“寒舍離此不遠,請過去坐坐吧。”於是眾人齊到火正家中,坐尚未定,老將羿就發話道:“照這情形看來,還是照老夫的原議,大家走吧。諸位就是不走,老夫也隻好先走了。前日帝妃、帝子紛紛遷出,老夫已大不以為然,何況現在又是這種景象呀!”水正修拖他坐下道:“且坐一坐再說,古來知其不可為而不為的,叫作智士;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叫作仁人。我以為與其做智士,不如做仁人,還是再諫吧。”老將氣忿忿說道:“見麵尚且不能,哪裏去諫呢?”水正修道:“我們可以用表章。”木正重道:“不錯,不錯,我們前兩次的諫雖說是良藥苦口.應該如此,但是有些地方終嫌激切,不免有束縛馳驟的樣子,這個大非所宜。帝今日不肯見我們,或者也因為這個原故。我們這次的表章口氣應該婉轉些,諸位以為何如?”眾人都讚成,於是大家公同斟酌,做了一篇諫章,到次早送了進去。
又過了兩日,帝摯居然視朝了,但是那神氣卻是昏昏沉沉的,開口便向諸大臣道:“前日你等諫章朕已細細閱覽,甚感你等之忠忱,不過錯疑朕了。朕近日雖納了幾個嬪妃,不過為廣宗嗣起見,決不至因此而入迷途。前數日不能視朝,確係患病,望你等勿再生疑。”火正道:“臣等安敢疑帝,隻因帝自納嬪妃之後,即聞帝躬不豫的消息,而調詢內侍,又並無令醫生診視之事,是以於是致生疑,是實臣等之罪也。”說罷稽首。
帝摯聽了這句話,不覺漲紅了臉,勉強說道:“朕自思無甚大病,不過勞傷所致,靜養數日,即可痊愈,所以不要服藥。
再者,近來醫生脈理精的很少,萬一藥不對症,病反因此加重,所以朕決定不延醫,也是不藥為中醫的意思。”諸大臣聽他如此說,知道他全是遁詞,卻不好再去駁他。隻見水正熙說道:“帝能不迷於女色,不但臣等之幸,也是天下國家的大幸。不過臣等所慮的就是帝近日所納的幾個嬪妃並不出於上等人家,也並沒有受過優美的教育,這種女子,將來不免為帝德之累。
臣等為防微杜漸起見,所以起了這種誤會。既然帝躬確係不適,那麼臣等妄加揣測之罪,真是無可逭了。”說罷也稽首。帝摯道:“你等放心,朕決不為女色所誤也。”於是處理一些政務,未到巳刻,推說患病新愈,不能久坐,就退朝回宮而去。
自此之後,又接連多日不視朝。老將羿到此刻真耐不住了,首先上表辭職,不等批準,即日率同弟子逢蒙出都而去。過了兩日,水正兄弟同上表乞骸骨,火正、木正也接續的告了老玻土正看見眾人都走散,便也歎口氣道:“一木焉能支大廈!”
於是也辭職了。帝摯見諸大臣紛紛辭職,其初也頗動心,照例挽留。後來接二連三,一辭再辭的辭之不已,不免漸漸的看得淡然起來,禁不得驩兜、孔壬等又從中進讒,說:“諸大臣同盟罷工,跡近要挾,如果做君主的受了他們的挾製,勢必魁柄下移,臣下可以朋比為奸,君主地位危險萬分了!”帝摯已是受迷的人,聽了這種話,當然相信,把諸大臣辭職的表章個個批準。猶喜得他天性忠厚,雖則準他們辭職,仍舊表示種種可惜,又賞賜重疊,並且親自送他們的行,這也可見帝摯這個人尚非極無道之君了。閑話不提。
且說諸大臣既紛紛而去,朝廷之上不能一日無重臣,繼任之人當然是三凶了。當時帝摯和孔壬等商量好,不再用五正等官名,另外更換幾個。一個叫司徒,是總理一切民政的,帝摯就叫驩兜去做;一個叫共工,是供給興辦一切工作器具的,帝摯就叫孔壬去做;一個叫作司空,是專治水土道路的,帝摯就叫鯀去做。其餘各官更動的及自行告退的也不少,都換過一大批,真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了。自此之後,帝摯固然可以安心尋他的娛樂,沒有人再來諫諍,就是三凶也可以為所欲為,可說是各得其願,所苦的就是百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