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受審夫妻之間的感情,曾經好到人都豔羨、在公堂也能搶著認罪,現在卻碎得不可收拾了。
往事不可追。妖魔在古浪縣令的夫人留下的護身息卻還在。
當初她見了雪兒屍身,認定是牠幹的,氣得牠走了。她雖以為牠殺人,對牠的情義還在,想著怕事情鬧大,人家要在她身上追牠的蹤跡,下手把自己身上的可能留下的蹤跡都毀去,不惜把自己弄成重傷。卻不料牠也放不下她,在她身上留下了護身息,當她受難時,會向牠通報,牠好來救她。
如今古浪縣令的夫人身受奇苦,那護身息連忙去報警。古浪縣令的夫人至此才發現王浸的圖謀,想要做點什麼,已經晚了。隻因王浸誘她自動求死,好方便他施展“蒸骨”的靈術,把她徹底控製住,不但讓她此時再無法反抗,而且還借她的名義不斷發出“好痛苦,快來救我”的信號。
妖魔終於來了。
牠一來,聲勢浩大、動地驚天,真要將地皮刮裂、時空碾碎。
牠想要先聲奪人,占定優勢。
這凶悍的攻勢卻被化解在輕柔的夢中。
王浸做了個很小的動作。他隻不過是打開了一隻盒蓋。
惘然的盒蓋。
並非寂瞳公堂上送的空盒子,而是當初給古浪縣令的夫人釀的真正的惘然。
春日桃花開滿頭,一見一生誤。縱知道牠是妖魔,也已經無法自撥。
古浪縣令想釀一盞惘然,讓自己記住最初的傾心,堅定自己守護夫人的決心。她卻原原本本釀造對妖魔的癡戀,讓古浪縣令看,叫他不用再守著她。
她的確利用過他,但走到最後,也願意放他自由了。
他卻不願走。
泥足深陷,憑自己的力量怎麼拔得出去。也隻有王浸才能殘酷的碾碎他們所謂的愛情。
自以為的愛情,怎麼敵得過皰郡詢司推事的屠刀。
而惘然卻始終如初。
管什麼人事變遷,它總是最初的天真、最初的深摯、最初的芬芳。
妖魔也不覺被吸了進去。
見那遲遲的春日,芳草如茵,牠初幻人形,臨水自照,豔了那女孩的時光。
木芙蓉氤著沉沉的水氣,牠在她耳邊道:“唉你,從了我好不好?好不好?”
一聲聲問,牠捧起她,如捧起水靈靈沉甸甸的花。
花還沒有開就落了,打在溪水中,從此隨流而去,難以自拔。
這男歡女愛,怎生扛?終久是隨波流向荒唐更深處演荒唐!
曼殊漲紅了臉,暗啐一聲太荒唐!
她在寂瞳那裏被設計,眼前一黑,以為“我命休矣”,誰知稀裏糊塗竟被甩到了什麼地方?看著人家上演活春宮呢!
“你可以把持住的。”旁邊有人道。
誰?誰對她這麼有信心?
轉過頭,曼殊見到銘瑭。
他的殷切神情,像老師、像兄長。
曼殊深呼吸,本著女漢子閱片無數的閱曆,鎮定心神,把眼前活春宮無視,問銘瑭:“你怎麼也來了?”
“朋友嘛。”銘瑭輕輕一筆帶過。
他本來察覺寂瞳那兒的飲食與衣飾有異,刻意防備,但為了救曼殊,還是跟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