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1 / 3)

曼殊跟晨風麼,既然進來了,對妖界也有忌憚,想著不如隱姓埋名,先摸摸妖界的底細,再看要怎麼跟妖皇接觸。

一方有意自我隱藏、另一方則嚇得大舉排摸。這就難怪妖界掀起一場混亂了。

有一輛馬車轆轆的駛進街市。

拉車的那“馬兒”,奇形怪狀,一看就是妖物,也且不必說它。那車子駛進街市之後,上麵的人把一個被毒打得很慘的家夥掀下車:“去你的吧!”還有:“這下子知道教訓了吧?”

街市上的都認得這是權貴人家的,掀下來的這個家夥,不知怎麼得罪人家了,被打也是活該。沒人管閑事,就像沒看到一樣。街道上還是熙來攘往。炸油條的嗤哩嚓啦炸油條,涮鍋子的唏哩呼嚕涮鍋子。涮完了,髒水啪的往旁邊一倒——喲,正澆到那被打的人的頭上!那人實在傷得太重了,微微動了動,連抬手抗議的力氣都沒有。澆水的人嘴巴動了動,並沒有出聲道歉。

唉!俗話說得好,大恩不言謝。其實大罪過也是一樣的。你要是不小心踩了人的腳,說聲對不起也罷了——其實人家也不一定原諒呢。你都把涮鍋水澆人家頭上了,一聲對不起就能算數的嗎?肯定不行啊!所以那潑水的也就索性不道歉了。

街聲照樣熱熱鬧鬧,人們有說有笑。那受傷的人就一直躺在那裏,似乎是慢慢的養回一點精神了,可以翻身側臥了,看來暫時死不了了,但是暫時還坐不起來了。有人可憐他,給他遞了半個飯團。

“你看妖界跟人界有什麼區別?”曼殊悄聲對晨風道。

晨風表示同意。

有一個仗劍人經過街市時,那受傷的人眼睛忽然爆起亮光。

那個劍客生出了警惕。

這人得美號“九韶劍客”,仗著一把九韶劍,以擊敗刀魔出道,再未遇敵手。他修為很深、感應很敏銳。曾經有不少人想刺殺他,但是神奇的是,還沒有接近他,就被他感應到,讓他逃掉了!所以又有人諧音叫他“九勺客”,意思說他腳下像踩著九把勺子,隨時會滑走。又說他如果是食物,你想用勺子撈他,哪怕在鍋裏連撈九下,都撈不起他來。

第十下呢?

咳!他哪能讓你撈十下!你撈了九下都沒撈著他。第十下之前他準把你幹掉啦!

那受傷的人眼睛剛一爆起亮光,九韶劍就在主人手上顫動起來,起始時嘯吟似有若無,轉眼化作如龍行天際、低潛淵海,飄忽虛渺至極點的劍嘯。這劍韻,變成重重疊疊的龍吟虎嘯,籠罩著整個決戰的草原方圓十多丈的空間,彷佛布下韶音的羅網,嘯音反覆如****浪湧,不斷包裹、纏繞,令人欲離難去,有如永遠走不出的嘯音的迷宮。而劍客的九韶定音劍,卻化作青芒,在慕容垂的氣牆外,硬生生鑿開一道暢通無阻的康莊大道,化作耀人眼目的青芒,劍體以驚人和肉眼難察的高速振動衝剌,直搗受傷的人胸口。

咦,這一次,九韶劍客竟然沒有逃!而是主動進攻!

他這劍嘯,可稱是奇功絕藝。

要知,高手對敵,所有感官無不投入發揮,聽覺更是其中重要的一環,往往不用目視,隻從其兵刃破風或衣袂飄動的響音,可有如目睹的判定對方的招式、速度至乎位置的微妙變化。

可是這一套聽覺,用在謝玄身上卻完全派不上用場,且必須把這心法完全甩開,否則必敗無疑。如此充滿音樂美感的可怕劍法,舉世難逢。

曼殊又輕聲對晨風道:“妖界的功夫,果然有獨到之處。”他們心意相通,說話幾乎不用真正發出聲音來。故此任何人都沒有驚動。

至於那受傷的人,嘴裏卻徐徐發出嘯聲。

不!早在九韶劍發出劍嘯之前,他嘴已經張開了!但他嘯聲起得極低極輕,所以旁人一開始沒發覺而已。

九韶劍客卻不得不發覺。

這個時候他已經逃不走了!

隻有一戰!

受傷的人嘯聲已經浩大,把九韶劍的嘯吟完全壓下去,似若陽光破開層雲,光照大地。手一翻,竟握起一道凶凶,那凶光化為霸王槍!槍化為滾滾槍浪,一波一波緩慢而穩定地向敵劍迎去。如有實質,卻又是實中藏虛;似是千變萬化,又如隻是樸樸實實的一槍之勢。其中精微奧妙處,盡顯宗師大家的驕人本領。

他的動作瀟灑飄逸,縱是在那麼劍槍鋒刃相拚生死決於一瞬的時刻,仍然從容寫意,又把一切矛盾統一起來,合成他獨一無二的大家風範。

他哪裏是一個受傷的人!

他是誰?

“當!”劍槍交擊,震懾全場的激響往四周擴散,彷如在平靜的大湖投下萬斤巨石,震撼激蕩,直教人人耳鼓生痛。

九韶劍客衣袂飄飛,借勢腳不沾地禦劍飛退,定音劍遙指對手,心驚道:“你是誰?”

受傷的人隻管雙目一瞬不眨的凝注謝玄,忽然啞然失笑,搖頭歎道:“逃不走的。”

原來九韶劍客借著問話,其實還是想逃!

他原來就應該逃的,但發現這刺客時,已經逃不掉了,所以決定硬碰硬。碰完之後,他怎麼還想逃?這是明知不敵,急著想逃命啊!

可惜,注定的性命,想丟掉固然不容易。非死不可死,也是不容易逃得掉的!

受傷的人手上霸王槍彈上半空,虛劃幾下,就像書法大家,提筆在紙上龍飛鳳舞的疾舒胸臆,他卻借槍畫出心意。

明明沒有直接殺向九韶劍客。但晨風已經歎息道:“結束了。”

他的這虛招,隱含無比深刻的後著,本身已是一種玄之又玄的霸氣。九韶劍客劍吟,霸王槍已橫過虛空,循著似早已安置在空間中,彎彎的弧曲線路,擊向謝玄,不理天下間千般萬樣的諸般武術。他這一槍,已盡顯臻達巔峰又是最本源的精粹,本身充滿莫之能禦的威力。

劍嘯聲同一時間充盈場上,一改先前的氣象萬千、惑人心魄,此刻卻是瀟逸跳脫的清音,合形而成一種如詩似畫,既濃鬱又灑脫的意像,高低韻致的音符,一個接一個地被冷靜精準的安置在空間內,本身亦似有種防禦性的作用和魔力。

等到聲音停止時,九韶劍客已經死了。

被稱作“九勺滑頭”的九韶劍客,竟然一袋煙的工夫,就被搞死了。

那受傷的人,刺殺成功了。

潑過水的人,嚇得兩股戰戰。一股暖液順著腿往下流。

他嚇尿了。

他剛剛可是把涮鍋水潑人家身上了啊!潑了也沒有道歉啊!這種事兒道歉也沒什麼用……要麼除非是拿命來。

人家剛剛殺了一個九韶劍客,還怕再殺一個麼?

現在潑水的人隻有一個希望,那就是這刺客怕事,辦完任務直接撤。

可是這刺客好像不是很怕事。他竟然朝街邊看過來!

不但看過來,而且還走過來!

潑水的人僵住了。他也想逃,但是肌肉全都僵成了木頭或者石頭,動也動不了。連呼吸都呼吸不了。

那刺客走近街邊,掏出飯團那麼大的一顆金子,遞給了剛剛拿飯團給他吃的人。

這金子邊緣不整齊,是他剛剛用手指剪下來的。

一飯之恩必償!

償完之後又怎麼樣呢?睚眥之怨必報?

刺客淡淡的轉身,走了。

他隻償恩。什麼怨?他忘了。

功成,事了,身退。

他退。

退又哪有那麼容易!

曼殊微“噫”一聲

巷子兩邊忽然各出現十多名箭手,沒有任何警告,就那麼拉弓發箭!毫不留情地朝刺客放去。

這些箭手並不是剛才就埋伏好的。他們都是事件發生之後,才趕過來的!來時幾乎無聲無息,一來就位,立刻發擊,雖然是群眾演員的箭技,似乎隻要是個士兵都能放,但他們卻放出了劍道高級的精髓!

如果一定要作比較的話。曼殊隻有在蘇穋身上,才見過這種感覺的箭藝。

而刺客也很意外。他沒想到殺個九韶劍客,會引出這些人。但是意外沒有影響他的應對。他的霸王槍化作繞身疾走的激電精芒,遍遊全身,以勁道卻拿捏得恰到好處的手法,在或挑或撥或卸或移間,把左方射來的箭矢改變方向射往右方高處的敵人,右方的亦禮尚往來,頓變成左右互射的詭奇狀況。

兩邊箭手飛快的變換身形,讓過了所有的箭。

然後,有一個非常高大的漢子,揮手而出,一箭。不是用弓弦,而是用手放出去的。

這簡直不是飛箭。而是飛箭了。

刺客喝了聲“好!”,竟然那麼一手往此冷箭抓去,絲毫不避,有如賭徒在賭桌上傾盡所有,博他娘的最大一鋪。他五指已經緊執住箭身,那箭竟仍在他掌內火辣辣的滑鑽了三寸,差半寸便到達他胸口。刺客猛的縮胸,但胸口仍然如遭雷殛,以他的功力,仍吃不消,往後挫退三步。

那些箭手哪裏容得他退後,立刻一擁而上,施展出神妙的捆縛網,把他綁得個結實。高大頭兒厲聲喝問:“你是外麵進來的?”

曼殊微微一笑,望向晨風。

原來是受他們的連累!這些人聽說街道異動,以為是曼殊來了。現在妖界的網本來就收得很緊,立刻把這個刺客抓回去。

他們抓回去好好審訊了一番,才查清這個刺客的底細,原來不是外頭的人,就是妖界本土的,一個很有名的人家的子弟,叫作燕飛。這次刺殺,也是出於家族恩怨。

官府本來不願意介入人家的家族恩怨的。本來他們應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現在人都抓了。他們還能怎麼辦?裝作啥都不知道,再把人放了?那死者的家裏可不幹!

唉,現在官府抓著個燙手山芋,吃不得、丟不得,也很為難啊!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劫獄。

其實這獄劫的水平很業餘,但是官府正在發愁的時候呢,一聽說劫獄,太開心了。趕緊的!能倒不能倒的,就趕緊往地上倒,放那劫獄的過去了。

燕飛莫名其妙就被救出來,問那救他的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