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完美計劃最後變成了一場混亂,倒不是沒捉到人,而是打擊麵忽然變得太廣了,這也是令我困惑不已的地方:我不就是看到黑影時激動了一點、動作快了一點、把網抓得緊了一點嗎?怎麼最後發現自己整個被纏得像隻五芳齋的粽子,這線還不是一般的結實……一時這陽成湖水上水下盡是胳膊、腿和頭顱在掙紮,看來倒黴的不隻我一個,這讓我心情好過了很多……忽聽舒哥叫:“好抓住了!死小子在你舒哥哥的妙計下還想逃?”
這家夥搶功勞還真是臉也不紅啊,此時我也沒空計較這個了,使出最後一絲氣力叫道:“舒哥救人先啊嘟嚕嘟嚕……”
當我們最後全被解救出來時,場麵極其壯觀,理論上以蛋糕為中心,隻見一座拳頭山在飛舞。(昏過去!這些家夥,出謀劃策時不見多少貢獻嘛,打起落水狗來比誰都奮不顧身。)
我正在考慮要不要去舍命救人,滿臉腳印的蛋糕從拳頭山下爬出來了。我看一眼:拳頭山仍在飛舞,時時有各種慘叫聲傳出;再看一眼:蛋糕在我麵前,一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這把刀,長四寸許,寬兩寸三分,刀鋒之鋒利足以削斷正版的中華鉛筆,諸位請原諒我立刻昏了過去。
再醒過來時我想我是在蛋糕的家裏,滿地亂得像豬圈,但是窗台上一樣奇怪的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它有兩隻灰漆漆的、貝殼一樣的翅膀,醜得可以,一動不動的俯在那裏,偶爾才把光禿禿的腿伸出來抽搐一下。
我吃驚道:“天啊,這是什麼鬼東西?”
豬公安靜回答:“這是孕育珍珠的天堂鳥。”
我說:“這麼醜也好叫天堂鳥?……天啊豬公你什麼時候來的?”
這時候我才發現所有的人都擠在這個小小的豬圈,他們七嘴八舌告訴我我被蛋糕綁架了,蛋糕用我的生命要脅所有人都不得靠近他家。
我感動得熱淚盈眶道:“這樣你們都能救下我?是怎麼救的?”
舒哥鎮定道:“哦,我們隻是沒有接受他的威脅而已。”
“……而已!”我立刻低頭檢查自己身上有沒有什麼不明損傷。
“我又沒有真的要砍你!”一個聲音說。
“是哦!”我立刻反唇相譏,“你那片小刀能‘砍’嗎?充其量是‘割’吧?”
“那不知道是誰看見這片‘小刀’就昏過去了呢,重得沒壓死我!”他嘲諷道。
“……”我臉一紅,正在想詞反駁,忽然尖叫,“蛋糕!——你們沒捆他?”
所有人忽然一齊轉過頭來向我“噓!”
我正糊塗呢,忽然,出現了一件夢一樣的事情!
天堂鳥的雙翅開始緩緩張開,有光芒像月光一樣漸漸透出來,越來越明亮、越來越明亮,美得像佛座前的靈光,讓人有種想流淚的感覺。天堂鳥發出一聲清亮如天籟的鳴叫,雙翅徹底張開了,一粒龍眼大的東西從它的胸口緩緩升起,漆黑得似最深的夜,明亮得似最溫柔的眼睛。這是一顆美麗的黑珍珠!
天堂鳥的喉嚨溫柔的“呼嚕”一聲,仰望著它生的珍珠,眼裏滑出一顆眼淚,便徹底失去光澤,翅膀垂下去不動了。黑珍珠靜靜落下來,綻放著悲哀的美麗光芒,我傻傻的說:“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麼了?”
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見到天堂鳥,我不知道它來自蓬萊,一生隻孕育一顆珍珠,這顆珍珠誕生就是它死的時候。我也不知道它怎樣以弱水為飲、以流沙為食、以自己生命為祭品來生育它的珍珠。我不知道如果珍珠夭折了,天堂鳥會難過得不吃不喝、不休止的飛舞啼鳴,淚盡便繼之以血,到死方休。
我從來不知道天上地下會有這樣的生命。積木天是沒有母親的。
這個時候我還什麼都不明白,忽然就忍不住蹲在地上哭,停不下來的哭。
蛋糕這個混蛋,發現了受傷的天堂鳥,自己道行不夠救它就四處搶人家的,他不相信我們會很願意救它嗎?——雖然救它就等於幫它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