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乞丐對這位新加入者投去了嘲笑的目光,他們無法相信一個手腳健全的年輕人會和自己一樣蜷縮在陰暗的巷弄之中,依靠著祭司塔施舍的稀薄甜粥來度過不知何時便會終結的生命。
當聖白之塔的大鍾連綿不絕的發出了十二下聲響的時候,乞丐們不約而同的結束了嘲笑。一種期出現在他們的臉上,夾帶著某些格格不入的虔誠,看著遠處那席白色的身影緩緩而至。
“噢,是蘇米拉小姐來了,我們的天使來了。”
已經有人從喉嚨裏發出了激動的喊叫,聲音幹澀而低沉,很容易令人聯想起森林裏那些已經衰老的野獸在迎接死亡到來前所發出的呻吟。
阿瑞斯的思索被這聲響打斷,他抬起頭時那席白衣的主人已經站在了他的麵前,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這位新來的流浪者,打上了滿滿一碗薄粥遞到了他的麵前。
“神明會庇佑你的。”她說。
阿瑞斯仿佛剛剛從夢中轉醒,用毫無神采的目光與她對視。蘇米拉小姐有著一對令人感覺溫暖的眼眸,她微笑的樣子仿佛能將和煦的陽光替代,她用細膩的雙手接過隨從遞來的木碗,輕輕的放在了阿瑞斯的麵前。
他搖了搖頭,推開了木碗。
蘇米拉小姐愣了片刻,隨即又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這不是施舍。”她說,“我隻是希望那些對生活失去信心的人可以重新站起來。”
阿瑞斯看了她許久,仰頭將甜粥灌入口中,他將眼睛閉了起來。粘稠的液體正順著食道進入胃中,這種感覺已經不知多久沒有被經曆過了。這是一件十分可悲的事情,當他發現自己的生命已經不再需要食物進行維持的時候,他也同樣意識到自己的身體也許已經無法被稱得上是人類了。
雷恩已經用無人能夠超越的睿智完成了他的實驗,他分離了阿瑞斯的精神與肉體,將那具完美的軀體製作成巫妖後又將自己的意識注入,這僅僅隻是開始。在那以後不知多少年的歲月裏,雷恩努力的尋找著能共創造人類的方法,他經過了無數次的實驗甚至於遠赴鬼蜮雪山,將棲息在那裏的鬼龍卻殺死僅僅隻為了得到他們的心髒。
這些事情阿瑞斯並不知道,雷恩沒有在高塔中留下任何與實驗有關的資料,可阿瑞斯卻能夠在凡爾賽的街頭輕易的便聽見那些遊吟詩人歌頌著關於雷恩的事跡。
“灰色的濃霧籠罩在頭頂,
邪惡的法師試圖複蘇沉睡的魔王。
他的名字令人厭惡,他的仆從散發著腥臭。
雷恩?賽博卡你可知自己的命運已經走向終結?
英勇的騎士舉起了手中的長劍,強大的法師揮舞著他們的法杖。
看呐,少女們已經發出了尖銳的喊叫。
她們在等待著真正的勇者臨幸。
啦啦…啦啦啦…
亡靈的陰霾開始退散,人們歡呼歌唱。
勇士的雙唇吻上了少女的臉頰,那冰雪的肌膚開始微微顫抖…
千年的災難埋入土中,雷恩的頭顱被高高掛起!”
“那個老頭竟然發動了一場戰爭,還是用我的身體!”阿瑞斯再次平複起自己激蕩的內心,他甚至覺得現在的這具軀體裏充滿了罪惡的氣息。但這已經不是重點,重點在於雷恩真的成功了,但自己卻不知為何在千年之後才再度蘇醒。這種感覺仿佛像是被曆史給拋棄了一樣。
“喂,滾開點你這個小個子。”一聲粗暴的聲響徹底打斷了阿瑞斯的思索,他疲憊的睜開了眼睛發現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一個強壯的流浪漢就站在他的麵前,當阿瑞斯朝著四周看去的時候,看見這條狹小的巷弄裏已經睡滿了形形色色的人。
他站了起來,把位置還給了那個壯漢,轉身朝向另一片黑暗走去。
一千年的時光對於這片阿卡西倫大陸來說似乎並沒有太大的影響,一切都好像和過去沒有任何的區別,無論是流浪漢的數量還是他們心中所充滿的暴躁。
一位老人緩緩的睜開了雙眼,對著阿瑞斯佝僂的背影投去了憐憫神色。
凡爾賽的夜晚並不平靜,這條巷弄是所有流浪者唯一能夠依賴的棲身之所,離開之後黑夜就會像張開巨口的猛獸透出致命的威脅。
阿瑞斯不知道這些,他心中沒有目的地,所以他的腳下也同樣沒有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