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散文創作個性化的“試紙”(1 / 2)

散文創作個性化的“試紙”

作者:陳孝英

他總是給讀者帶來閱讀和觀賞的特殊快感,他總是為讀者創造藝術的特殊震撼,人們總在期待,下一次他將會用什麼給這個世界帶來別樣的驚喜。即便是這本10年後再版的遠非卷帙浩繁的遊記——《俄羅斯日記》,也不例外。

前不久,為了讓俄羅斯讀者和中國讀者共同分享作者阿瑩這次“精神遠足”的獨特感受,俄羅斯世界出版社決定出版其俄譯本。參與本書翻譯的過程,讓我作為一名特殊的讀者,通過語言轉換的特殊橋梁,走進了那個性鮮明的藝術世界和內心世界,漢語和俄語彼此尋求默契、作者與譯者心靈同頻共振的數十個晝夜,為我留下了一份特殊的紀念——這便是本文的來由。

創造散文新文體的嚐試

這本標明為“日記”的作品,它所標注的日期,其實並非作者旅俄時記在賓館信箋和隨身攜帶的筆記簿上的日期,而是他返國後整理成文的日期,這為作者保留了一段審美距離,使他可以將“睜大眼睛”觀察得到的各種印象,再“眯起眼睛”加以審視、反思和重組。它雖被稱作“遊記”,也記下了不少異域見聞和人文風情,但這些通常被當做遊記主角的審美對象,在本書中似乎更像是一種特殊的道具,由此衍生出作者對俄羅斯社會、曆史、文化的說古論今與評析反思。它雖蒙評論家厚愛,被賦予“遊記性藝術散文”或“文化散文”的桂冠,但作者那遮掩不住的政治情結、政治智慧和政治家眼光不斷突破“藝術”與“文化”的藩籬,使這本《日記》更像是一部“政治文化散文”。它努力掙脫藝術形態學對“遊記”、“散文”的規範,不僅拓展了其思想的容量,而且向姊妹藝術的技法張開雙臂,吸收了小說的對話、詩歌的跳躍﹑雜文的犀利、評論的推斷,乃至相聲和小品的俏皮。它從表麵看是20首單曲的獨奏,實際上卻組成了一部渾然一體的交響曲,一本同一主題的係列散文集似乎亦可視為一部長篇散文,半個世紀前那位江南才子的概括“形散神不散”被這位北方漢子的《日記》賦予了新的詮釋……

日記與遊記,遊記與散文,文化散文與政治文化散文,單曲聯唱與交響曲,散文集與長篇散文——藝術形態學和文學分類法的種種傳統邊界於不經意間被一一穿透,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與此同時,另一種印象卻一步步逐漸清晰起來,那就是作者對創作個性化的情有獨鍾,以及由此而生的對散文新文體的創造性嚐試。

挑戰語言“陌生化”的極限

《日記》對創作個性化的追求,它對散文新文體的嚐試,不僅反映在思考者的獨特身份、思考內容的獨特品格和對思考對象的獨特發現,而且更直觀地體現為對語言表達個人化的努力。無論是再現訪俄時的見聞與故事,還是回放異域印象所引起的政治性、曆史性、文化性反思,作者都力求使用自己獨特的表達方式,努力“尋找屬於自己的句子”(海明威語)、自己的搭配、自己的節奏、自己的章法,千方百計創造自己筆下文字的摩擦力和陌生化。

作者對語言個人化的追求,包括那迅疾轉換的意象、不拘一格的組接、重疊排比的句式、跳躍別致的語勢、“點金成石”的反諷,以及信手拈來的對比聯想和血脈賁張的連環詰問,使《日記》形成了自己特立獨行的風格。有作家指出,他的語言“接上了傳統中國的氣脈”,使之與文學陝軍有了相通之處,此言不謬。不過《日記》的語言給我印象最深的,還是作者那既追求個人化,又具有綜合性的風格。他似乎力求將中國古代文學語言的古樸、典雅、精準、凝練與西方現代文學語言的跳脫、疊加、奇崛、異趣化為一體,試圖摸索一種中西合璧的,富有獨特表現力、感染力和創造力的現代漢語文學語言,從而使他在文學陝軍中獨樹一幟。

於是,“陌生化”就被賦予了雙重含義:一方麵,他不喜因循,不戀熟路,力圖加大摩擦力,從而使他的語言與教科書所規範的漢語相比似乎有點“另類”;與此同時,也使他在比較重視繼承“傳統中國的氣脈”,而對吸收西方現代文學營養相對關注較少的文學陝軍中顯得個性鮮明。

學者型的冷幽默

也許是受職業習慣的影響吧,讀《日記》時,我每每會被作者於不經意間閃露出的幽默感所吸引。如果說,開篇首句“那莫斯科的太陽居然會穿透厚厚的窗簾映到床頭上”,拉開了全書幽默之旅的帷幕;那麼,列寧格勒紀念壇銅像前兩束“黃黃的樺樹葉”的素描則縱情演繹了作者對經典幽默的創造性繼承;而接近作品尾聲的那一幕滑稽戲更為全書的幽默博覽會畫上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感歎號:在社會主義“被一些政客們糟蹋得麵目全非”的這片黑土地上,位於聖彼得堡中心的尼古拉宮大門前,身穿沙皇軍服的俄羅斯樂手們居然“激情蕩漾”地向中國觀光者演奏《社會主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