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下山(1 / 2)

山上刮起了大風,一個白衣人悠閑地走在通往山頂的荒草小徑上,他衣衫獵獵,長發飄揚,腰佩長劍,哪怕他腳下是萬丈深淵,他眉眼間仍滿是平靜,迎著大風信步拾階而上,毫不在乎,瀟灑得一塌糊塗。

這裏是邪心樓的禁地之一,那些暗中的守護力量看到白衣人的相貌後,無一人敢現身阻攔,本是守備森嚴,擅闖者死的禁地,卻被白衣人遊山玩水般地一路逛了進來。

許馳不明白為什麼師父叫自己來這裏,他走了小半個時辰,終於登上了山頂,許馳看到石樂安正負手站在一處高聳懸崖上,背對著自己,束起的紫發在他身後飄揚,風中偶爾掠過些許草屑。

石樂安正望著遠方的天際怔怔出神,本是年輕人的挺拔背影,卻透著一股老人的遲暮和悲愴。

若是邪心樓的那些長老看到石樂安現在的樣子絕對會極其驚訝和恐懼,他們從來就沒有見過老祖流露出這樣遲暮和悲愴的情緒,在他們的印象裏,石樂安除了暴戾,就隻有陰狠。而他們之所以恐懼,是因為他們如果看到石樂安此時的狀態,以石樂安的秉性,絕對會滅他們的口。

以石樂安如今的修為,就算他再怎麼出神也是知道許馳來了的,因此許馳知道自己師父現在還不想和自己說話,他在想著些什麼。於是許馳安靜地走到石樂安身後一丈處負手站立,他表情平淡,也沒有說一句話,他也開始看著遠方的天際,看著那些黑雲,看著那些陽光投下而成的雲層金邊。

邪心樓上方永遠都被一層厚厚的濃重墨雲籠罩,千篇一律,除了日出和日落,邪心樓很難見到陽光。然而這樣初看華麗,久看單調和死寂的景象兩人卻能一直看著,一直沉默著,一個時辰,兩個時辰……許馳的眼睛裏一直靜謐如湖,沒有半分不耐,許馳知道石樂安並不是在考驗自己的耐力,隻是真的暫時不想說話,在想事情而已。

直至天色漸晚,遠方雲層已染上了些許橘紅,腳下踩著橘紅夕陽的石樂安才頭也不回地淡淡說了一句:“想出去了?”

許馳靜湖般的眼睛裏有了波動,湖裏浮上了毫不掩飾的厭惡:“我在這裏呆不下去了,他們讓我有種想殺光他們的衝動。”

石樂安疑惑地問:“魔道不就是這樣麼?”

“我和他們不同,我認為雖然力量是黑暗的,但並不代表為人也是這樣,魔道門派不全是壞人,那些正道門派也不全是好人。我自認是個好人,他們是壞人,好人自然看不慣壞人的所作所為,二者水火不相容,就這麼簡單。”

石樂安笑了笑,背對著許馳莫名來了句:“她當初也差不多是這樣和我說的。”

聲音很低沉,很失落,充滿了緬懷,許馳懂了點什麼,輕聲問道:“是師母嗎?”

許馳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故事之間的差異隻在於平淡與否,許馳覺得師父肯定也有他自己的故事,以師父的身份和修為,定然是非比尋常的,定然是波瀾壯闊的史詩篇章。

許馳覺得師父要給自己講他以前的故事了,比如師父會告訴自己他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女人,希望自己不要走他的老路,以後能保護好楚如意。

想到這,許馳的心不由沉重起來。

在許馳麵前,石樂安並不需要故作陰冷,他無需偽裝,石樂安瞬間看破了許馳內心的想法,他笑罵道:“滾!不要用這種節哀順變的語氣跟老子說話,她還好好地活著,誰也沒傷害到她。”

接著石樂安少有地歎了口氣,在心中說道:“除了我。”

石樂安突然漫不經心地問道:“楚如意快要元嬰了吧?”

許馳立馬說道:“是的,我除了找您告別以外,也是想和您說這件事情,我想請您……”

石樂安話音突然變冷,很是喜怒無常,他揮手打斷道:“她是元嬰,而你隻是一個小小金丹。”

許馳保證道:“我會努力的。我想出去也有這個緣故,在邪心樓有您看護,我沒有絲毫危機感和緊迫感,所以我想出去曆練,在廝殺中尋得提高。”

石樂安哼了一聲,很是不屑,一字一頓:“還聽不明白麼?我是說,現在的你真的能如你所說的那樣保護她嗎?”

石樂安在許馳身上一直留了道神識,以防許馳出現不測,他自然知道許馳對蘇沐月許諾一事。

許馳一怔,張口欲說些什麼,卻又低下頭來啞口無言,他們兩人的角色早已互換了,楚如意也許能保護許馳,而許馳卻絕對保護不了楚如意。

這樣的許諾在目前來講,除了賺取楚如意的好感,毫無作用。

經石樂安的提醒,許馳現在才意識到這一點,自己許下了一個未來才能兌現的諾言,空口無憑,這樣和那些欺騙少女感情的騙子有什麼差別。

石樂安接著用不屑的口氣說道:“你哪來的勇氣說你會保護她?我活了幾千年,見過太多這樣張口就許諾,喜歡扯到未來的人了,就算你和他們不一樣,你遵守了你的諾言又如何?你自己目前都不是她的對手,連保護她的實力都沒有,你就好意思講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