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浮空際的玄妙微微皺眉,卻不失大家風範的道:“真人莫非已知道了破陣之法?”
清風言笑隱隱:“生魂憑借的是怨念,有道家神兵和佛門至寶,本可輕易破煞,為何那凶煞卻似源源不竭?”
這的確令人費解,所以玄妙也是莫測高深。
清風接著道:“布陣之人對道法頗有研究,所以將生魂注入這周圍山丘之中,施禁製困住,依靠那不斷生出的怨念操控陣法,同時,用類似我教的‘地靈玄術’提取地脈作為根源,所以凶煞怨氣隻會源源增加,生生相吸,往複循環,自然無法破除……”
氣有盡時,但天地間的自然之力,卻是生生不息。這布陣之人居然懂得運用玄術接引地脈作為怨氣的後盾,果然是天縱奇才。
而且,地脈氣息接近天地靈氣,以之掩蓋生魂散發出的凶煞怨氣,自然天衣無縫無懈可擊,怪不得就連正道的兩大宗師,都沒有看出此地暗藏的玄機!
但是能看出這一點的人,更加的不容易了。清風對著秦羽衣微微點了點頭,以示讚許,天下間能得他青眼相對的人,恐怕也僅她一人而已。
為今之計,當切斷地脈靈氣與生魂的聯係,鎮魔自然輕鬆了。但是五行之中,土靈之術最為難練。卻不知,清風的級別,是否已超越突破上善若水的煉氣化神階段,因為隻有此等修行的人,才能五行合並、陰陽調和,也才能吸引轉移開地脈的土靈之氣。
還有一個可能,就是清風本身,主修的就是土屬性,如李絮茹一般,以劍為媒,可以與靈溝通,生生調動地脈之氣,為己所用。
在這一耽擱間,天空的鬼麵又已經成形,而且其聲勢形態,遠比剛才被兩大掌門擊潰的那一次更加浩大狂暴,黑雲翻滾卷動,陣陣狂風吹得眾人站立不穩,似乎就要隨風飛去。同時地麵上移動著的荒丘,速度也提高了數倍,帶動著焦黑的塵沙,彌天席地,那威勢,就像到了世界末日一般,陰陽顛倒、時空交錯……
就在此時,一聲清音響起,眾人雖被沙塵彌漫了雙眼,卻仍然聽得清楚:“土木之精,法劍威力,為我任用,破除玄煞。”
這是標準的調動土靈的法決,狂風在這一刻頓然停歇,隻見清風道袍飛舞,英姿絕世而清雅的站立著,手中擎天劍散發出強烈的玄青色光芒,“嗤”的一聲,竟然深深插入了腳下大地。
大地一陣顫抖,天空已經成形的鬼麵張大了口,仰天又是一聲驚天的狂吼,隻是那淒慘哀怨的氣氛,又濃重了幾分,似乎也預示到了自己的生命,危在旦夕。
玄妙突然道:“所有弟子,盡力斬殺生魂聚合的鬼麵,不要讓其有喘息之機。”
“恍啷啷……”十幾聲脆響發出,所有的弟子都抽出了自帶的兵器,能操控飛劍的都離了手,飛擊天空中的鬼麵。不能操控飛劍的也拔了兵器在手,嚎叫著助威。
但見綠影一閃,卻是秦羽衣,仙劍與身體化為一道綠光,超越了所有弟子如離弦之箭飛射而去的飛劍,帶動了漫天的沙塵,迅速壯大成一片綠色的光幕,向那猙獰的鬼麵絞殺而去。鬼麵沒有懼怕,怒吼一聲,猶如晴空一聲焦雷,向著秦羽衣的光幕就咬了過來,黑氣嫋繞中,似乎有幾十上百隻手爪,時隱時現的翻飛飄揚,似要將秦羽衣撕成碎片。
秦羽衣帶起的狂風和眾弟子飛劍組成的光幕,與之相比,如同螻蟻一般的渺小,眼看黑氣就要纏繞上她的身體,將之吞噬。地麵上突然傳來一聲祥和莊穆的梵音吟唱,正是玄妙口中發出的六字無上降魔真言。那音波如浪潮一般的湧來,如狂風一般,瞬間將已接近秦羽衣的黑氣卷起、飄散,不露痕跡。
同一時間,清風拔出了深插土裏的擎天,一股豪光,如初升烈日一般,有形有質的強烈光束,自那插劍的微小洞口,如岩漿一般的噴射而出,瞬間將洞口擴大了數百倍。那祥瑞而升騰的寶光,一直衝上天去,不知高有幾萬丈……
百裏之外,龍麟盤膝端坐一塊平鋪的大石上麵,緊閉著雙眼,手捏訣印,用意念調控著體內的內息流動,如用土滅火一般,將體內僅存燃燒著的零星幽炎,一寸一寸的撲滅、並吸收。
同時,他還有多餘的時間,施展著“玄光感靈術”,神遊太虛,感受著外界氣息。他明顯的能感覺到,對麵那潺潺流動的溪水中,一塊大石之下的夾縫裏,一隻螃蟹舒展著夾手,無聊的揮舞,探測著水流……
溪邊那棵高大的鬆樹上,有成熟了的鬆果,在微風中顫抖著,似乎就要隨著清風,無奈的離開樹枝,落進那緩慢的奔流中。
樹腰之間,那小洞中的鬆鼠,換了個自覺舒適的睡姿,懷裏抱了鬆果,嘴角似乎還流著口水。
甚至於,岸邊那用樹枝簡陋搭建起來的屋子裏,那張用鬆葉鋪就在巨石的床上,李絮茹勻稱的呼吸聲音,聽來就如同在耳邊……
忽然,一股強大的靈氣,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被龍麟自頭頂吸入,如一個口渴之人喝水被嗆到一般,猛然覺得大腦發脹,急忙迅速的收回了靈思。
緩緩張開眼睛,隻見前麵那幾顆星宿下麵,一股豪光衝天而起,深植進廣袤深邃的夜空之中,如天際打開了一道缺口、烈日光束照射而下。龍麟跳躍起身,奇怪的注視著那極南方向,正是碧雲所在。
一條窈窕人影,飄然落在龍麟身側,如水眼波,溫柔的看著龍麟道:“雲大哥,發生了什麼事?”
奇景在前,她卻沒有發覺,神念隻在龍麟身上,似乎她的眼中腦中,除卻龍麟,再沒有別物所在。難怪乎,都說女人的愛,是盲目的了!
龍麟抬手,遙遙一指。
碧雲山脈之廣大,簡直匪夷所思,當日李絮茹帶著龍麟亡命奔逃,禦劍空中,不知飛行了多遙,此時二人的所在,卻還是碧雲山脈延伸的山峰底部。當日沒有法器在手,又為了脫離那孤懸的斷崖,找尋救命的藥材。李絮茹忍淚跳崖,施展輕功攀岩而下,居然平安落地,可是這崖底,卻是一塊四圍都是山峰的絕地。
於是隻能在這幽穀之中,暫時安定下來,李絮茹用自身的真元,與“冰涼珠”配合,逐漸去撲滅龍麟體內燃燒的幽炎。同時還把自己所修的五行“土係”真法,言傳口授給龍麟,也顧不得,這已犯了師門大忌。
此時看著百裏之外天際的那股有形有質的強烈光芒,李絮茹若有所思道:“好強的地脈土靈之氣,是何方高人,居然能夠駕馭如此強大的靈氣?”
強光之下,清風手捏訣印,擎天再次飛起,迅速變換方位,穿突間,在巨大的鬼麵之前,居然幻化出一片純圓的太極陰陽魚圖案,飛速旋轉著。那土靈之氣,則突然折向,直插進那旋轉的太極圖形之中。
“嗡!”的一聲巨響傳來,玄青光芒大盛,發出了一股慘然而有毀滅性的光柱,筆直飛射,目的就是那鬼麵的眉心之處。
“轟然”一聲大震,天際傳來一聲不可思議的狂吼,如困獸到了絕望邊緣的呻吟嚎叫。秦羽衣麵色慘然,緩緩降落地上,目視著天際。
地底移動的土丘,頓然停止了移動,如寒風中的羊群,瑟瑟發抖。在那聲嘶鳴嚎叫將盡未盡之時,同時發出一聲類似鬼哭的巨響。由裏而外,迅速開裂,爆射開去。一時間漫天的塵土飛揚,能飛的人都飛到天上躲避,不能飛的隻有用衣襟袖子遮蓋著頭,任由那鋪天而來的塵土,沒頭沒腦的披臉蓋下。
半晌過後,風停灰止,一片安然。隻是一地的塵土,和灰頭土臉的弟子,證明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山丘沒了,地麵一片豁然,眾人就站立在這平地之上,腳踩著鬆軟的微微泛黃的土地。此時天已見亮,初生的朝陽,就快從東邊的山頭,露出臉來,笑看天下。這劫後新生的土地,已經具有了無限的生機。人人心裏都歡欣不止的想著同一個問題:“這凶煞之陣,就這麼破了?”
清風卻似乎並未因破了凶陣而顯得興奮,反而對著玄妙道:“前兩撥人馬,不知道都怎樣了,我們還是速速前去看看為妙。”
玄妙單手抓了禪杖,左手合十胸前,凝重的點頭道:“正是如此!”
穿過了深山,進入了大澤,其中沼澤處處,瘴氣密布。眼前的遠古森林,無邊浩瀚,上空滿布了瘴氣毒霧,正是當時龍麟等人遇見容相的“幻天魔藤”的所在,隻是此時,天色已大亮,滿地芳草淒淒,看不出有何異狀。
但是可以看得出來,所有人都臉色凝重,屏住了呼吸,正四下搜索著。因為空氣中充斥著的濃烈的血腥味,已使得人聞之欲吐。雖然是在白天豔陽下、青青草地上,眾人卻覺得無形的壓力,如同身在地獄中。
小心翼翼的走過那片草地,進入了原始森林。那股濃烈的血腥味,似乎又濃重了幾分。突然傳來一個弟子的驚呼,清風一躍就已到了那個弟子身前,順著顫抖著睜大了眼驚恐的用手指著的前方看去,不由人不吃驚。
前麵不遠處的一棵樹丫上,一個半人半猴的屍體,橫掛其上,鮮血順著樹幹流下,觸目驚心,再細看,隻見從它的腰際,大概是利器一掃而過,攔腰斬斷,竟是被活活分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