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落定,當先一人亭亭玉立,一身白衣勝雪,衣襟飄飛之間,如同脫塵出世的仙女,眼光直看著苦隨,但是她的眼神,滿含了幽怨,空洞無物,或許,她雖然看著苦隨,心裏卻想著別物——李絮茹!
她的身後,是半跪地上,抱著秦羽衣,絕望嘶喊著的龍麟:“衣兒……你怎麼了?你不會有事……你不可以有事……”
秦羽衣緩緩睜開眼睛,看見心中所係的麵容,近在咫尺,疑是在夢裏,輕輕抬起左手,撫摸著龍麟英氣神駿的麵頰,微弱的道:“龍麟……真的是你?”
“是我是我,衣兒……”龍麟道:“我來遲了,讓你受苦了……”語聲哽咽不已。
殊不知,他的每一聲呼喚,聽在另一個人耳中,都會有輕微的顫抖,如同身在寒冰之中,冷入了骨髓……
烈風騰地站了起來,指著龍麟道:“摔下萬丈懸崖,居然還沒有死?今日我就送你歸西。”
說到最後一個字時,他手中一翻,已祭起一件微長扁圓而全身都是薄薄鋒利刃片,類似於狼牙棒卻又不是,一眼看上去就是殺氣騰騰的怪異法寶。狂風頓起,威勢絕倫,那法寶帶起無形的狂風,竟向著龍麟飛射而來。
李絮茹臉色一變,水袖輕揮,也看不清用了什麼法決,大地似在腳下晃動,泥土猶如水流一般流動,她與龍麟所在的地麵,竟連帶著人一齊向後移動了一丈多遙,並非瞬移,而是整個地麵硬生生連帶著其上的人一齊移動,就像一座山,被憑空抬起移動到另一個位置一樣。
轟然聲中,那怪異的法寶砸在龍麟剛才半跪之處,濺起無數泥塵,而龍麟,卻已原封不動的身在丈外,癡癡的看著懷中的秦羽衣,那半跪的身形,並無絲毫改變。
這次就連幽冥容相,都悚然動容!
“移山填海?”是苦隨首先驚呼出聲來:“數日不見,你竟然修煉出如此強橫的法術?”
需知,這“移山填海”的道法,並非一般普通的土係道法,土係玄術,雖可以調動五行中的“土”靈,隨施術人的玄靈修為的高低,作為攻擊或防禦的力量。但是都要借助土靈為媒介,如她這般能無損周圍土質,硬生生將一片土地,連帶著人一齊移開丈遠,已經達到了傳說中“隔空移物”的至高境界。
李絮茹之前的修為,雖然激發體內潛力,勉強可以抵擋苦隨烈風之流,卻離這種高深的修為,何止千萬之遙?
而她此刻,明明已經做到了。短短數日之間,修為能提升到這樣高絕的階段,絕對是人類,即使是魔功之中速成的捷徑,亦無法辦到的。
所以苦隨等人,無不驚詫莫名、驚為天人。
李絮茹慘淡一笑,道:“要打,至少也先還給我兵器,今日,即使是死在此地……”說到此處,回頭看了看龍麟才道:“又有何憾?”
苦隨長袖一卷,“鏘!”的一聲龍吟,一柄杏黃色,靈巧纖細、優雅蒼茫的古劍,從他的衣袖之中飛出,漂浮在他的身前。李絮茹纖手一引,那仙劍如同寶馬識主,掙脫了苦隨的控製,疾飛向李絮茹。
她接劍在手,手指溫柔的撫摸劍身,一種血脈相連的親切感覺浮上心頭,喃喃道:“多日不見,你還好嗎?”
那杏黃的仙劍,色澤流動,似在傾訴委屈……
幽冥狠狠的瞪了一眼苦隨,他不知道苦隨為何要替她保管仙劍,更不知道他為何還要把劍歸還給李——如他一般自私而不能容物的胸襟,又怎能體會苦隨那“寧做真小人、不恥偽君子”的寬廣情懷?
“飛絮滿天下、搖曳杏花村!”苦隨悠然吟道:“果然是把深具靈性的仙劍,好劍,好劍,我曾用過各種意念強加其上,卻都還是不能控製其劍靈。”
李輕輕移開看著仙劍的眼神,向苦隨望來,淡淡道:“你知道它的來曆?”
苦隨微微點了點頭道:“飛絮仙劍,的確大有來曆,它既認了你作主人,除非你死,否則劍靈都能感覺到你的存在,絕不會再認第二個人為主人。”說到此處,悠然一歎又道:“其實世上的人,遠不如它,沉寂、忠誠、絕不改變。”
關於這柄“飛絮劍”,本也有段淒美的故事,每一柄仙劍,其實都何嚐沒有一段故事?巧的是苦隨和李一樣,都知道這個故事。
李絮茹似乎有點心不在焉,淡淡道:“要打的話,就來吧,毋庸廢話。”
苦隨又歎息了一聲,道:“姑娘能施展‘移山填海’的道術,修為已在我之上,這一戰,已分勝負,又何必還要動手?”
幽冥狠狠的看了一眼苦隨,似乎想用那眼光,就將其化為灰燼,苦隨卻似乎沒有看見,靜靜的退在一邊,也不言語,如容相一般作壁上觀。他這樣的人,做事都有自己的原則,自己認為對的不想去做的事,即使你殺了他,也無法改變其思想,苦隨無疑就是這樣的人。
奈何幽冥本人,與容相早有約定在先,是不能出手的,但是就這樣退去,也不是他的風格。當年一役逃離,本是無奈之舉,今日麵對幾個小輩若還是無措,就顯得魔教,的確沒有進軍中原的資本了。
“我來!”一聲堅定的聲音,從幽冥身後傳來,一條單薄芊瘦的身形,緩緩走上前去,卻是素衣紫裙的若水。幽冥並未說話或出手攔阻,但是其眼角,卻輕微的有幾分抽動,隻是絕沒有人,看見他這一絲的反常。
但見紫芒一閃,兩柄古拙而形式古雅,呈半月彎曲的彎刀,猝然出現在她的雙手,無形的殺氣帶起微風,將其兩頰的垂發吹起,那蒼白失血的臉色,看來有幾分柔弱的萎靡,但是眼神卻很堅定,看著李絮茹。
李握劍挽訣,脫手向天擲出“飛絮”,杏黃的光芒,被周圍綠色的世界襯托,顯得格外鮮豔而耀眼……
“等等!”一聲微弱的聲音,卻讓李絮茹身子一顫,那飛起的仙劍,隻能停留半空,沒有飛射而下、刺向敵人。
說話的是龍麟,隻見他緩緩放下秦羽衣的身體,緩緩站了起來,臉色蒼白,就像大病初愈。剛才,他已將自身玄力,灌注秦羽衣體內,幫助其調息運行周天,直到確認她已無礙,才讓她放鬆沉睡。
他的眼光看向幽冥,冷冷道:“滅我族人、傷我衣兒,我與你之仇,不共戴天,怎能假手於人?”龍吟聲中,“仙靈劍”散發出強烈的豪光,衝天而起,任誰,都能感應到他那無邊的殺意:“今生今世,吾與魔道,誓不並存天地之間……”
那種強烈的仇恨,竟能化為無邊的壓力,壓得在場的人,就連李絮茹,都感覺到深入骨髓的寒冷。容相卻緊皺了眉頭,暗自搖頭!
白光耀眼,仙靈劍已脫手飛出,攻擊的卻是幽冥……
似乎這次,幽冥該被逼出手了,但是他若出手,容相勢必不會旁觀,因為他畢竟有言在先,要保幾人周全。
仙靈破空,落地的竹葉和塵土,再次激蕩飛射,仙靈劍在他強烈的靈力操控之下,似已少了那仙逸空靈的仙氣,反而像是來自地獄惡魔的屠刀,充滿了毀滅的淩厲邪惡之氣,那種氣流牽動著在場所有人,感覺都不寒而栗,如站立寒冷淒風之中,隻能戰栗顫抖,根本無法反抗。
幽冥赫然變色,但是那仙靈寶劍,已經到了他眼前,即使出於本能反應,這次他也似乎非出手不可。
但是,突然紫芒一閃,“叮!”的一聲脆響,仙靈劍就在貼近其衣襟之時,被彈射開去。龍麟手訣一變(李絮茹所傳道術),那斜飛而去的仙靈劍,化為一道白光,再次轉折衝下。又一聲脆響,又被彈了開去。
盤旋在幽冥身前的是一個圓形的飛環,紫霞飄渺,光芒流動,臨空一變,飛環拆了開去,形成兩柄弧形的半月彎刀,交錯著又變形為一把剪刀模樣,向白光剪去。
“鴛鴦飛環刃?”李絮茹在一邊出聲道:“果然是魔教奇寶!”
龍麟卻不管到底是什麼寶物,但是數次出手都被攔截,不由收回了仙劍,眼睛卻定定看向若水。
若水很鎮定,古井不波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的情緒波動,抿著薄薄的嘴唇,她的臉蒼白,似乎弱不禁風的身子,卻是堅定得讓人感覺吃驚。如此柔弱的身子裏麵,到底隱藏了多麼堅強的信仰和視死如歸的蒼茫?
龍麟淡淡道:“你是否一定要替他出手?”言中所指的“他”,當然就是幽冥。
“恍”的一聲,那“鴛鴦飛環刃”回到她的手裏,卻合並為一,成了一柄半月形的彎刀,她用左手輕撫著刀鋒,回應道:“除非,你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嗡”的一聲響,仙靈劍騰空而起,傳來龍麟的話語:“那就接招吧!”這次仙靈不再攻擊幽冥,而是向著若水,迎麵而去。
“鴛鴦飛環刃”立刻脫手,一分為二,又組合拚湊成圓環,迎上仙靈劍。轟然巨響之中,飛環與白光相撞在空中,一觸即分。那白若雲彩的光芒,再次大盛,嗡然有聲。但是若水的臉色,似乎又蒼白了許多,卻絲毫沒有怯弱,那紫芒異閃的圓環,又迎上了強橫的仙靈神劍。
再次交接,兩件法寶都被彈開,龍麟身子一震,後退了數步。若水麵色一寒,一口鮮血噴灑而出,在自己身前形成一片血霧,卻不退反進,欺身而上,圓環飛回到其手中,再次一分為二,兩手分握雙刃,數十道紫霞光芒迸射,將其重重包裹,一時竟看不見其身影,隻見一紫芒妖豔的圓球,向龍麟飛撞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