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內,二人在條桌前對坐,朱自平確實有些饑餓,魚頭豆腐散發著鮮美的味道,也不客氣,低頭吃了起來。青年倒少動筷,數盞酒後,二人臉上漸熱,話語也多了起來。原來這青年名叫顏越,西安府人氏,乃是唐朝書法大家顏真卿之後,四個月前專程自西安到南京來拜訪母舅,八天前自南京返程,已在廬州盤留三日。
朱自平歎道:“顏兄弟雅人,可惜明天我就要離開廬州,要去河南固始老家。”顏越拍了一下手:“在下與朱兄實是有緣,我準備看完元宵燈會,明天就動身回家。固始是我必經之地,就和朱兄結伴同行如何?”
朱自平點頭允了,兩人再次把杯。顏越看著艙外波光豔影,輕歎一聲:“逍遙津中逍遙湖,永為自在逍遙客。可是這世事實難逍遙,想我先祖顏公曾四次任為禦史,卻因清正廉潔,受權臣排斥,屢遭貶謫,遂致力書法。其書法方正平穩,雄健深厚,成為楷書典範,隻是這剛正不阿之骨卻又讓先祖遭反賊所殺。”
朱自平一拍桌子:“先前看顏兄斯文,我心裏不太喜歡。但聽了剛才的話,倒合我的胃口。大丈夫當如顏公,流芳百世才是真逍遙、真自在。來,幹了這杯!”兩人哈哈一笑,再次杯盞相碰,一飲而盡。
此時,忽聽一陣琵琶聲起,艙外隨之飄來歌聲:“落日熔金,暮雲合璧,人在何處?染柳煙濃,吹梅笛怨,春意知幾許?元宵佳節,融和天氣,次第豈無風雨。來相召、香車寶馬,謝他酒朋詩侶。中州盛日,閨門多暇,記得偏重三五。鋪翠冠兒,撚金雪柳,簇帶爭濟楚。如今憔悴,風鬟霧鬢,怕見夜見出去。不如向簾兒底下,聽人笑語……”歌聲委婉曲折。
卻聽一人粗聲喝斷:“他奶奶的,哪個不識相的在這裏唱得這樣淒慘,大過年的,盡給老子添晦氣!”
顏越往艙外看去,直見艙外十丈遠處有兩隻船,一大一小,相距很近。大船船頭站著一個身穿褐色緇衣的胖大和尚,叉腰罵向小船。小船內再無聲息。和尚繼續怒罵:“那賤人怎麼不唱了?害得老子沒了酒興,還不出來賠罪!”
這時,小船船艙內走出一綠衣女子,女子向和尚彎腰一拜:“不知道佛爺在此,打擾之處請佛爺原諒。”燈光之下,可見女子容貌嬌好,眼眸如波,雖然穿著棉襖卻難掩窈窕,彎腰一拜尤為楚楚可憐。
胖大和尚摸了摸下巴,眼光在女子身體上下掃動,最後停在女子的胸口,嘿嘿笑道:“今個元宵節,老子心情不錯,就不怪你了。過來,陪老子喝兩杯。”
女子聞言一驚,就要往船艙內退去。和尚騰身而起,躍上小船,一把摟過女子,親了一口:“還不好意思呢,嘿嘿,老子更喜歡,好香啊……走,陪老子樂樂。”女子扭頭向艙內喊道:“客官,快點救我。”艙內卻並無人出來。胖大和尚哈哈一笑,抱起女子跳回大船。
顏越直看得兩眼冒火,衝出船尾,大聲喝道:“大和尚,不得無禮,快放了那女子!”胖大和尚一愣,目光掃了過來,見是個文弱書生,眼睛一斜:“你算什麼東西,給老子滾回去。”一抖手,一道白光向顏越飛來。
朱自平冷眼轉動,擲出手中筷子,隻聽當的一聲,飛來的白光調頭落入水裏。他起身走出船艙,也不說話,抬手飛出一物,和尚突然大叫一聲:“哎喲……小子,你、你竟敢暗算老子。”
大船艙內隨即跳出三人,皆是和尚,一瘦削和尚將那胖大和尚扶起,三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氣,直見胖大和尚左腮上赫然插著一根手指長的魚刺。兩船相距十丈,能以一根魚刺傷人,三人皆知對手武功高深,遠非自己能及。
瘦削和尚一抱拳:“剛才是在下師弟不對,我代向少俠賠禮。”朱自平也不答話,轉身走回艙裏。顏越道:“罷了,你們放了那女子,不要再欺侮無辜。”
瘦削和尚不知是朱自平出手,此刻見顏越說話,忙合十道:“多謝少俠諒解,望少俠有空來我西九華小坐。”他騰身將女子送回小船,四人正待要進入船艙,忽聽一聲冷哼:“你們可是九華西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