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總關情(1 / 3)

醉生夢死十餘日,向往的酒量漲了不少。雖然日夜共處,向往和顏羽仍覺得話題無窮無盡。醉倒前向往總是抱憾慨歎不能多談幾句。

一日寒風稍止,日光傾城,向往忽然感到渾身奇癢難耐,一想自己已經十多天沒有洗漱,雖說冬天不流汗,半個月時間身上也髒了。而且他席地而坐醉臥房頂,衣服都變了色。這一想,頭皮頓時發癢,撓了兩下,胸口、小腹、大腿都癢了起來。

午後時光他本該酣睡,迫於身癢難耐,不得不從床上蹦起來,兩手並用撓遍全身。顏羽不用睡覺,看到向往神色銷魂地摳腳,就上前查看。向往手指甲裏塞滿頭油汙垢,一搓後背還有成條的垢物往下掉。顏羽惡心得一哆嗦,大皺其眉,叫到:

-你別在床上幹這個!

顏羽極愛清潔,離世多年,老宅幹淨如故,床上還能睡人。雖說他不需要整理,隻需變化出一應用品,但擺放的十分整齊。向往幹搓掉垢,見者反胃,顏羽製止了他,把他趕到院子裏,遠遠站開。

-你太髒了,該洗洗了。

-我也這麼覺得。我得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你要去我住的地方看看嗎?

-不去…你洗完別不回來了。

顏羽臉上微微有了些血色,向往以為自己看錯了。連鬼都會臉紅?向往心裏咯噔一下,莫不是這鬼對我有什麼非分之想,我寧折不彎的錚錚直男,怎麼能委身鬼物?

一通胡思,向往不禁老臉發熱,耳根發麻。他心道:壞了,我難道出了問題?不妙,還是趕緊躲開。越想越怕,匆匆道別後他就跨出門。

顏羽見向往去的急,像是逃離,沉吟片刻後忽生怨念,後悔放走了他,飄出院子想挾他回來。

逃出老宅,向往心中略定,走到小巷口,見到有兩個生人迎麵走來。那兩人見到向往,吃了一驚,一人急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符,撲上前來。另一人拉住他,喝到:

-看仔細了,別急著動手!

向往蓬頭垢麵,衣服肮髒,麵色黧黑,腳步虛浮,因為與鬼為伍,陽氣耗散,印堂發黑,而且飲酒無度,幹瘦無神,無怪被當成鬼怪。來人似乎是術士一類的人,年輕的沉不住氣,一照麵就亮了身份。

向往見到符,心下了然,這兩人來此必然是為了顏羽。

-小夥子,你住這嗎?

年長的開口問。

-對啊,就後麵那間。

向往邊答,邊向身後看了一眼。兩個術士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見到顏羽的住所,麵色大變,年輕人持符的手又舉了起來。

-你近來怕是碰了不幹淨的東西,年輕人,你陰氣入骨,我勸你早日離開這裏,不然性命堪憂。

-兩位是陰陽師傅?

-正是,實不相瞞,我們二人是為了捉鬼而來,小夥子你知道什麼,可以同我們講講。

-嗬嗬,我在這住了有些日子了,沒見到什麼奇怪的事,兩位別空走了一趟。

-有沒有我們見了自有分曉。

年輕術士語氣有些不善,不耐地想走。向往心裏一滯,厭惡之情頓生,此人無禮,今天怎麼也不能讓他過去。

-那二位隨便看看,隻有一件事情,那所房子是我家,私人空間請你們不要隨便窺探,我還有事,再見。

年輕術士向前一步,厲聲道:

-你要與我們作對嗎?

向往見那年輕術士氣焰囂張好像要動手,也不願息事,進逼一步,說:

-你莫非要闖進我家?你還有理了嗎?

年輕術士一發狠,出手不知輕重用了咒術。向往感到一股大力撞在胸口,眼前一花,倒飛出去。落在牆邊。年長的歎了口氣,沒說什麼,他想向往鬼迷心竅,回護鬼物,年輕術士這一掌算是鎮邪,便不好追究,往顏羽的宅第走去。

向往胸口劇痛,眼冒金星,阻擋不住二人。正要使勁起身,就聽到耳邊有聲音關切道:

-你沒事吧?

顏羽已在他身邊,臉上頗有急切之意。向往費勁擺手,苦笑道:

-攔不住,下手太狠了。

顏羽見他沒有大礙,憂慮化為怒色。揚手間,不防備的兩個術士羽片般摔了出去,撞在牆上“轟”的一聲,牆粉震落,碎磚迸起,跌落在地時已然氣絕。

向往第一次看到顏羽殺人,這兩人雖說不善,但當場殞命,仍讓他感到不適。不及多想,胸口疼痛欲裂,蓋過一切遐思。顏羽攙著他回到房內,安置在床上。向往閉眼睡去,不知世事。

之後幾天向往行動不便,終日臥床。他受的傷不致命,但咒術餘威不比尋常內外傷,去的極慢,處置不當隱患不小。顏羽處理了屍體,之後就照顧向往養傷。他看到向往為阻止兩個術士硬受了一記咒術,知道向往真心交友,待向往又有所不同。隻是他和向往人鬼殊途,身上陰氣常人難以承受,向往帶傷,更不能經常與鬼物接觸。因此顏羽隻在有需要時進到內室,平時就避在廳上。飲食起居間,向往覺得顏羽行事十分細致,殊無不便,於是隻管沒日沒夜的睡。

顏羽打發了數波術士,這一片還是有來無回。在殺死一個年富力強的術士後,顏羽攫取了他身上殘留陽氣幫向往療傷,又增補了他身上陽氣,向往的傷很快就好了大半。

養傷期間顏羽斷了他的酒,飲食寡淡。因為掌控不了人世陽火,顏羽做不成熱食,但有一天他弄來一個煤爐,授意向往做飯。向往隻會生火,於廚藝一竅不通。顏羽就在旁指導,讓他照做,反正最後吃的也是他自己,優劣自知。向往推脫不過,隻好挽袖動手。

後來向往自覺無恙,就出門溜達。一夜無事,向往酒癮犯了,食不甘味坐立不安,求顏羽弄點酒來。顏羽本來不答應,抵不住向往百般糾纏,取了酒來。酒酣飯飽,向往紅光滿麵。因為數日不曾暢飲,不知不覺就喝了不少。溫飽思**,前日縱酒狂歡,欲火不泄,因為受傷才沒有此念,傷愈以後浮火失控,他隻想發泄一通。食色性也,又有酒精刺激神經,正所謂單身久了看老母豬都眉清目秀。眼前的顏羽正好勾起向往的邪念,他拉過顏羽的手,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親身接觸。顏羽的手冰涼光滑,柔若無骨。向往低吼一聲,顏羽臉上一紅,竟不掙脫,半迎半送。向往酒意迷眼,手上動作不停。這夜遂成好事。

次日醒來,向往頭痛難忍,酒意未消,一陣眩暈。看見顏羽在身邊未曾睜眼,心裏五味雜陳。與鬼苟且本已不該,他還同男鬼睡了一夜,欲火熄滅,腦子裏隻剩混亂。他原來不知道自己原來對同性還能起反應,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論,這麼一次經曆很可能讓他患上性倒錯。他感覺自己的世界變色了。

酒後亂性。向往搖搖頭。奇怪的是他竟似沒有一點悔意,這麼一來他更覺惡寒,喉頭浮動了幾下。

顏羽醒來看他的眼神大有不同,這意思再明顯不過。向往腳步不穩,臉色發黃,起身後又倒回床上,顏羽趁勢攬住他。與鬼交合陽氣損耗嚴重,顏羽歎了口氣,道:

-不能多做…你本來好的差不多了,這一來又要緩幾天了。

說罷飄然而起,站在地上才發現自己一絲不掛。下意識背過身去,須臾披上了衣服。向往麵色尷尬,但想到自己這些天的經曆荒唐至極,再荒唐也不足為慮。此時氣氛微妙,一人一鬼沉默不語,情愫說不清道不明,即使人鬼殊途,性別倒錯,也阻擋不了。

古來失意書生在草廬中寫就女鬼狐媚的故事,以慰幻夢。置身故事裏的向往不料造化弄人,得了個男性為伴。他雖不好男色,不過從來不羈,隻要合乎心意,萬事無妨。隻是內心中總是渴望這幾天是個姑娘陪他度過。

恍惚間向往心中生出警意,像是將有變故。

在他吃東西時,顏羽神色一凜,閃出內室。外麵好像來了不少人,照麵就動起了手。幾合下來兩邊都沒有占到便宜。來人麵色越發沉重,顏羽卻遊刃有餘。向往衝出門,見到五個手持銅匕的男子,進退有度,配合默契,看來是出自同門。

那五人看到向往都吃了一驚,有兩人脫口喊出:

-是你!

向往表情不甚明朗,沒有回應。那五人同時後撤,退至院中。顏羽一臉平靜,沒將這幾人放在眼裏。

五人盯著向往,一個老者歎了口氣,舉起銅匕。餘下四人同時舉起匕首。將刃尖刺進掌心,劃開一道,鮮血流出,五人翻掌,殷紅血液滴落,沒有著地,卻在空中凝聚出一個血球。隨著血量漸增,空中的血球變到一拳大小。顏羽見血球成型,輕鬆的神色消失,眼看對手發難在即,他自不能束手待斃。一聲輕喝,顏羽身邊驟然聚集起濃重黑氣,將他包裹起來,身體隱在其中。人未動,怨氣已經前探。眨眼間他消失在怨氣中,來到五人麵前。隻是那五人的血術已經觸發,血球猛然張開,織出一張網,其上絲線極細,均是鮮紅色。網一張開,好像要將顏羽縛住。雙方博弈一觸即發,電光火石間血網與怨氣已經開始交鋒。怨氣像雪逢滾湯迅速消散,而血線也不斷瓦解。那五人手上血流不止,臉色不太好看。顏羽周身黑氣即將散盡,顯露出他真身。術士鬆了口氣,但旋即整個院子都湧起墨雲,將所有人籠了起來。怨氣收緊,向往和術士重新見光,血網卻被黑氣圍住,致使新的血流無法注入。如果血網耗盡,五人再沒有能力重製一張。年長二人蹙眉叫罵,當機立斷,以銅匕劃開血管,鮮血迸出,彙入血流。加粗的血流刺穿黑氣,重新連接在血網上。

向往內心掙紮,隻是站在戰圈之外,沒有任何動作。雙方持續角力,切腕二人臉色慘白,即將不支,三個年輕人道行不深,也是苦苦支撐。顏羽黑氣再次散盡,露出猙獰麵目。血網緩緩收緊,即將觸及他的身體。

院子裏突然安靜下來,向往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黑氣與血網相互角力的嗤嗤聲,五人此起彼伏的低吼均消失了,隻剩下雷鳴般的心跳聲。失去聲音的世界運行的非常緩慢,他看到五人驚慌的神色,顏羽遍體鱗傷。隨即一股巨力在他體表爆開。向往感覺自己被挖掘機劈了一鏟子,身體像跌落在地的瓷碗一樣裂開,眼前一紅,緊接著花花綠綠星星點點,好像老電視失去了影像。

不知過去多久,向往眼前的斑斕色彩褪去,此時屋子裏一片狼藉,花草震得粉碎,院牆崩下半截。他急忙搜尋顏羽,在院角看見顏羽靠在牆上,身後布滿蛛網一樣的裂縫。向往連滾帶爬來到牆邊,隻見顏羽雙眼緊閉,全身黯淡,有些虛化,比起原來的實體透明了一點。向往胸口發悶,五髒錯位,腹中爆炸餘力橫衝直撞,將顏羽扶起來以後他頭重腳輕,差一點栽倒。

正當他抱起顏羽要離開,一個顫巍巍的聲音響起。那五個術士裏割破大血管的兩個長者已經氣絕,,餘下三人也身負重傷,隻有一個還勉強能站起來,倚著牆,口鼻滴血,染了胸前的衣服。

-還要執迷不悟?

向往一聲不吭,轉身就走。那術士竭力舉起左手,在牆上蹭了一下,將創口磨開,擠出一點血,捏了個訣,一道血箭射向向往後背。向往頭也不回,揚手催出一道火焰,蒸幹了血箭,隨後縱身跳出院牆,疾行而去。

施展完最後一式,那術士油盡燈枯,滑倒在地。餘下兩人行將就木,往家裏發了信號,但無力移動,癱倒在地等待救援。向往也不好受,背著顏羽往住所走。一路上火燒五髒,眼前數度發黑。挨到出租屋,鬆了咒,向往好像渾身吊著沉重的沙袋,兩腿發軟。將顏羽放在床上,他從抽屜裏取出錢和身份證。術士知道他的底細,很快就會找上他,此地不可久留,向往隻能逃出去避難。急匆匆拿了東西,他扣上門就走。前腳離開,後腳就有兩個形跡可疑的人在向往住所樓下探頭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