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並不大,平時最深處也隻是沒過大人的肩,河麵也不寬,兩個人站在河的對麵不用太大聲說話也能聽得見。大河是同兩條小河相比,村裏人稱其為大河。在村東西兩邊各有一條小河,兩條小河水流入大河,大小河相默相擁,不知流淌了多少年。
大河如同我的姐妹,伴我度過童年時代,留下許多美好的記憶。
初春三月,北方的天氣乍暖還冷,但大河已感覺到了春的氣息,春風吹過,岸邊的小草首先從泥土中探出頭來,封凍一冬的冰層開始融化。河堤的柳樹也改變了顏色,綠綠軟軟的。
隨著春天腳步的加快,河水已經開始流淌,有未融盡的冰塊浮在上麵。岸邊長高的青草叢中,野花也在含苞待放,柳枝上也長出了綠茸茸的嫩葉。這個時候,我們小姐妹們來到河邊,每人折一把柳枝,從手心翻到手背,誰一根柳枝也沒掉下來,誰就是勝利者。我們還把粗一點的柳枝用手揉軟,把中間硬的部分抽掉,剩下軟的外皮,能吹出響亮的聲音來,並比著誰的聲音吹的大,誰吹的好聽。有時也隨著聲音跳舞(其實就是亂蹦),唱自己的歌(沒有調)。
轉眼夏天到了,在河水的淙淙流淌聲中,水中的草長出了水麵。岸上的青草越發茂盛,五顏六色的野花鮮豔地開著。長滿綠葉的柳枝垂落下來,如少女的秀發在風中搖曳。水顫動著,陽光把岸上柳樹、青草、野花投射到水影中,草影、花影、樹影,也在水中顫動著。青蛙跳到水中,擊起一個個漩渦,
蜻蜓在水麵上飛來飛去。各家養的鴨子也紛紛放了出來,成群結隊的在水中嬉戲、啄食。這時的大河是豐富的,美麗的,充滿生機的。晚上,忙累一天的人們坐在河邊的柳樹下乘涼,他們吸著旱煙,拉著家長裏短,歡樂、安詳。
這個時候,讓我們最高興的事就是在河邊的草叢中能拾到鴨蛋。我同小姐妹每人用柳枝編一個帽子,上邊插幾朵小野花,戴在頭上,唱著歌,沿著河邊走著,去尋找草叢中的鴨蛋。撿拾一枚鴨蛋比撿到金蛋還高興。有時一個,有時一堆幾個。原則是誰先看見的歸誰,如果大家一起看到的,不夠分,就石頭剪子步,誰贏了歸誰。
地裏的高粱穗見紅了,河裏的魚蝦也肥了。而且,河裏好像總有淘不盡的魚蝦。
村裏人一撥撥的開始到河裏淘魚了,每次都是大人們淘水,我們幫著撿魚。大人們用泥巴把河水攔截一段,把裏邊的水往外淘,水淘的差不多了,水裏的大小魚蝦就在水中撲通嗵的蹦著。這個時候,我們便開始拿著小簍、小盆、小籃子下河捉魚了。雖然水已經很少了,但魚還是不好捉,好幾次才逮住一條魚,我們個個都變成了小泥人,看到小簍裏的魚,也非常開心。
冬天,大河封凍的結結實實,河麵便成了大小孩子們的遊樂場地。女孩子們滑冰車,男孩子們打冰嘎,手臉凍得紅紅的,也不知道冷。
大河一年四季都帶給我們歡樂,那種自由自在,那些歡聲笑語,那段不知憂愁的時光,回想起來,心中總是洋溢著歡樂和幸福。
離別三十年後,再回到大河的身邊,讓我大驚失色。河床上一片片被村裏人種上了莊稼,幹裂的河床再沒有水在流淌。留在兒時記憶裏的水草、陣陣蛙聲,那滿河的魚蝦……一切與水有關的東西,都隨著河水的消失而消失了。麵對消失的大河,如同麵對一位逝去的親人,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