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品設計的時尚與實用
理論研究
作者：吳壽安
【摘要】著名的瑞典家具販賣商“宜家”搬到了中國之後，幾乎每個周末我們都會循窗外望見那趨之若鶩湧入“宜家”的車流與人流。許多人把在這裏消費看作時尚，而商家推出的對於新產品的推廣以及對於老產品的打折銷售等等營銷手段更是不斷地刺激著消費者的欲望。事實上早在這個著名的品牌搬了到中國之前，我們這一代設計專業的學生早已成了“老宜家”的消費者，但同時也有些消費者會發現，在“宜家”購買的商品，大多都屬於“中看不中用”——買回家組裝完成之後，就會發現“宜家”的桌椅幾乎給人一種“搖搖欲墜”的感覺。即便如此，風格、形式等等的設計卻仍在不停地刺激著消費者消費這並不符合功能主義設計理論的產品。
【關鍵詞】工業設計；產品；生活；藝術觀
其實，中國的產品設計上也經曆著類似的情況。我們常聽到有人感慨“中國工業產品的質量大不如前”。有些人抱怨現在生產的電視機顏色、形狀、功能都千奇百怪，但很可能使用不久之後就會出現問題：“還不如以前的黑白電視機呢！”的確，那時候的電視機，雖然外形怎麼說也不好看而且體型笨重，但質量的確可稱得上是“管用二十年”，對於當時的傳統家庭來說，除非意外情況一般是不需要更換新產品的。而像現在這種某個產品使用一輩子的事例卻已難再聽到。對此其實大家早已“心照不宣”——其實這是“宜家模式”在中國市場上的一種實踐形式。很多產品在設計之初就已經決定了必然在一段時間之內報廢，其報廢原因逐漸從“時尚”轉向對各個階層都同樣產生影響的質量層麵。這是因為過去設計師們所重視的“製造時尚”已經無法在一個“長尾營銷”的時代切實地影響到那些對“時尚”不甚重視的群體，而作為一個市場，商家是不可能忽視它們存在的。因此，作為功能主義的修正與反駁，“有計劃的廢止”作為一種方法論在西方設計史上已經逐漸明朗。盡管在文化人類學中的功能主義理論早已經衰微，但放眼20世紀中國，功能主義設計理論卻基本上一直是設計界的主流和理論界的共識。直到今天在設計院校的課堂上，幾乎任何一部《設計概論》教材都會專門設置章節來講授“功能”之於設計的重要性；對於功能的強調總是會引起人們的共鳴，反之則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再加上過去設計界總是受到建築界“形式追隨功能”等等宏大口號的影響，天然地把“功能”的對立麵設定為“形式”，並且賦予了“形式”一詞“華而不實”、“形式主義”等方麵的聯想，因此“以人為本”的功能主義理論更是“得道多助”。
首先是來自於情感方麵的質疑。2003年，美國心理學家唐納德·諾曼的一部過時的暢銷書《日用品的設計（Design of Everyday Things，請不要誤譯為“每一天的設計”）》被冠以《設計心理學》的中文書名被中信出版社引進，更是曾經激發了不少人對於功能主義設計理論的認同。直到今天，這本書還被很多設計者和決策者奉為圭臬。2006年的另外一部有關網頁設計的暢銷書《Don’t Make Me Think》就仍應該看作是此一學術範式之內的著作。盡管事實上《設計心理學》一書的作者，早已經開始質疑自己在上個世紀提出的這種忽視人類審美情感的極端功能主義的設計理論。在新書《情感化設計——為什麼我們喜歡或討厭日用品（Emotional Design：Why We Love or Hate Everyday Things）》（中譯本由電子工業出版社2006年引進）中，諾曼竟一反常態地承認，自己寫作《設計心理學》的時候，片麵地重視了功能主義設計理論而低估了“情感”在設計中可能產生的作用。但這裏筆者更想強調的是，任何一種教學思想，我們都不應該走向極端；任何一種外來的教育理念，都不可能百分之百地符合中國的國情。在中國，由於設計體製和設計組織長期以來處於“缺席”的狀態，因而“設計”行業在社會上沒有以一種團結一致的形象發揮積極的作用，設計師不但缺乏公信力也缺乏職業認同。在很多人看來，“設計師”隻是一種缺乏社會地位、為自己服務的“小工”。並且與歐美國家受眾審美教育程度不同，如上所述，從根本上說，真正對於功能主義設計理論構成顛覆性挑戰的，可能還不是商品的情感、審美等等藝術層麵的屬性，而是在技術層麵上如何能夠保證設計師持之以恒地從消費者身上獲得利益和收入——這正是以往功能主義忽視設計主體的一種體現。所以功能主義自身蘊含著深刻的悖論——即一方麵，“功能主義”設計理論倡導尊重產品的使用者、考慮使用中的便利性與耐用性，但同時這種“以人為本”的實踐不可能做得很徹底，因為提倡產品耐用性的同時，往往容易導致對於產品設計者經濟利益的忽視。功能主義理論在重視產品使用功能的同時也包含了一個反命題，即產品的使用功能與商業功能二者很多時候互相抵牾。售賣現場用一種機械裝置不斷地撞擊座椅以表明其堅固等等，但稍有常識的人便知道這種表演示的撞擊與我們對於“宜家”產品的使用經驗相去甚遠，真正堅固的家具恰恰不需要通過此種手段來加以證明，而且甚至可以更加幹脆地說——人們在市場中傾向於購買“宜家”的產品，很大程度上是出於對其產品設計的喜愛，至於“耐用性”的問題反倒不會被優先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