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苗家老父的悔恨
研究生種地:錯在哪裏?
因為沒有期望也便沒有失望。“他之前說過好多次,‘我不想看見你,我不想活了。’我們都沒當真。”苗衛芳說,“沒想到他真的做了。”
把父親從醫院接回家後,倆人間的對話更加小心翼翼。沒過幾天苗衛芳就知趣地出門了,他仍然隻能在私立學校裏尋找一些短期輔導班的機會。如今家裏已經沒有了他的位置,各類農具迅速占領了原本屬於他的那間廂房。從去年6月到現在,苗衛芳乃至苗家在柳樹溝就像一個笑話。
在苗衛芳幾十萬字的各種小說中,主角原型都是一個個自卑善良又敏感拘謹的人,就像他一樣。他寫世態炎涼,人情冷暖,他甚至寫到終極問題,對人生的變幻莫測感到懷疑。
他的作品中很少寫到村民,因為他們不在他的視野內。他也很少寫到父親。苗風山話不多,按兒子的說法是“跟他一樣說話太直”。前來尋訪的的記者都被苗風山帶到苗衛芳的嬸嬸家,這個精明的嬸嬸看上去是苗家的代言人,但對侄兒不恭的評價使她聽起來更像是柳樹溝村民的代言人。“他不務正業,不負責任。”苗衛芳的嬸嬸說,“他父母親年紀那麼大了,躺在床上沒人管。他不正兒八經找個工作掙錢,還要寫東西,腦子有問題。”
一旁的苗風山麵無表情地聽著——之前他每次想開口說些什麼總是被她製止。在私下裏,他還是會誇苗衛芳小時候作文寫得棒,他說苗衛芳是個善良的人。兒子依然是他的驕傲,隻是在村裏他沒法理直氣壯地引以為豪。雖然隻讀過小學,但他還是很關心研究生兒子的著作。他說看不懂苗衛芳的第二本書《大清河水係與津保內河航運研究》(言下之意他讀過《二月蘭》),那是他兒子的碩士論文。
他沒有提出想見見兒子,而躲在保定市內出租屋裏準備報考阜寧縣中學教師的苗衛芳也拒絕了隨記者回阜平老家的提議。輿論對他的關注程度讓他驚訝,他總結說:“這說明知識分子在關心這個事。而且他們中間肯定有很多跟我一樣的農村出身,在外漂著。他們都有一個回不去的家鄉,所以才會有這麼多共鳴。”
記者們還在陸續奔向柳樹溝,這讓苗風山不勝其擾。最新的消息是他已經和老伴住到隔壁鎮的女兒家,他們希望避過這陣風頭。而苗衛芳的電話依舊打不通,隻是提示音從關機變成了停機。
(來源:《南方人物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