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舫弑君(1 / 2)

納蘭性德悄聲道:“你不是說彈琴的是位姑娘嗎?”

這回連流素也有點把握不定了,她和納蘭性德對音樂都有所了解,雖然沒有彈琴者那樣的技藝,但樂由心生,一個姑娘家如果能彈出這樣壯懷激烈的高調來,那絕非尋常青樓女子可比,照封建時代女子被束縛的個性及生活環境來說,她們根本無法了解雲旗金戟的沙場豪情。

簫聲裂帛遏雲,終漸清減,本以為就此停歇,誰知又轉為低幽思鄉之情,仿佛剛醉臥沙場,豪情方歇,便羈旅思鄉,月下難眠,夢回家園。

“好,好!簫音妙,琴音和得更好,難得有此佳音,不知人間天上。”玄燁擊節輕哼,神情微顯沉醉,笑道:“陽先生的簫音真是人間難得幾回聞,上回聽先生吹簫,仿佛還是前兩年的事了,這幾年跟隨我身邊,事務繁忙,莫說沒有閑情逸致,就連我也差點忘了陽先生精於韻律了。”

納蘭性德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朗聲吟道:“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玄燁道:“好詞,好曲,也隻有容若這詞才正合曲意,自宋以下,又有哪個詞人能與容若一比肩?”

“三爺過於抬舉。”

玄燁笑著拍拍曹寅:“都說你能詞曲,倒現作一首來和容若較個高下?”

“嗯?啊?”曹寅正沉浸在與筱雲蕾的風花雪月中,搜腸刮肚顯示才情,隻盼在美人跟前贏得青睞,壓根兒沒去聽曲,被玄燁一拍,一臉茫然。

便此時,簫音漸微,琴音也偃旗息鼓,歸於山水靜流,終至湮沒無聲。

玄燁又好氣又好笑:“好啊曹寅,你倒是隻顧脂粉香濃,怕剛才有人取了你腦袋也是不知吧?”

曹寅登時臉紅:“三爺取笑,我哪有……”

“來來,去把那個媽媽叫來,讓彈琴的姑娘下來一敘。”

陽笑笑著搖頭:“剛才她已說過那位姑娘在見客,還是不必為難。”

曹寅總算明白了他們的意思,趕著掏出銀子往桌上一壓:“咱們出雙倍價,怕她不下來!”跟著大聲呼叫老鴇。

老鴇聽聞他們非要召彈琴的姑娘,為難之餘看見銀子仍是大放異光,咬牙苦想了片刻,匆匆上樓去了。

筱雲蕾卻忽地悄聲道:“容姑娘不論見不見客,都是尋常人見不到的,隻怕媽媽說不動她。”

“哦?什麼姑娘,架子這樣大?”玄燁不以為然。再什麼天姿國色他沒有見過,一個區區青樓女子擺起這等架勢。

筱雲蕾正欲答話,卻聽樓上吵吵鬧鬧,一群衣著豪闊的客人滿臉怒氣下來了:“誰要找容姑娘?仗著銀子比咱們多出點就可以不守規矩?不就是錢嗎,爺也有,爺不但要包了容姑娘,還讓你們給爺唱曲兒取樂呢!”

後一句話說得極不恭敬,帶著蔑視欺辱之意,曹寅有些按捺不住,玄燁卻隻用餘光一瞥,看對方那暴發戶的架勢淡然一笑:“那這位爺,你打算出多少銀子讓咱們給你唱曲兒取樂?”

為首的一抖荷包,幾錠足銀滾落,跟著他手裏揚出一遝銀票冷笑:“這樣夠不夠?”

玄燁笑道:“陽先生,你覺得如何?”

陽笑拿簫輕輕敲了敲酒碗,笑著搖頭:“不夠!”

那人正欲說話,他身邊的一人已經輕呼了一聲,一把拉住他低語幾句,那幾人盯著他們,臉色已是微變。

原來陽笑隻是在碗邊輕輕敲擊,碗不見碎,簫不見裂,但整隻酒碗已陷入黃花梨桌麵,平平整整不露分毫。

眼見那群人眼中微露驚懼之色,卻絲毫沒有退縮,為首的一聲呼哨,六個人從樓梯上振衣直撲下來,看身手,沒一個是省油的燈,要說是尋常的市井混混,那絕不可能。

曹寅臉色一變,將筱雲蕾一推:“你快走,別傷到你。”

筱雲蕾目光一閃,似乎想說什麼,但隻借著他一推之勢縮到了包廂一角。

玄燁心中雖驚,麵色卻絲毫不變,穩如磐石地坐著,觀戰之餘還抽空看了流素一眼:“小素兒,你站到角落裏去。”

流素嗯了一聲去跟筱雲蕾站在一起,關切地注視戰局,他們這邊除玄燁外其實隻有四人,對方卻是六人,單隻人數上就已吃虧,但捉對廝殺起來,對方毫不占便宜,沒多會還落了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