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堂口最近一片混亂,一方麵幫眾對容秀的不作為表示憤怒,一方麵又有兩起先抓後縱的事發生,且都是官府所為。他們要明麵兒上與官府作對,單憑一個府衙是奈何不了他們的,可那就會成為朝廷欽犯,小不忍則亂大謀,表麵兒上他們還得是正經人,務農的務農,經商的經商,不到舉事,不敢暴露。
“依我說,先殺了那兩個朝廷侍衛和那個小孩子。”他們早打探到了陽笑三人的住處,提議的是紅薰香主肖京,他的對外身份是個屠夫,看起來滿臉橫肉,粗魯冒失,事實上他的性格也有這方麵的缺陷,隻是他是幫裏的元老了,橫練功夫又著實不錯,容秀也不能給他難看,隻淡淡掃了他一眼。
魏錦倫要深沉許多,上回提議內奸的事被容秀漠視之後,已經不再輕易發言,其餘幫眾也就是私下議論而已。容秀突然道:“左玲兒,你覺得呢?”
左玲兒上前一步,冷冷道:“那兩個侍衛別說不是那麼好殺,就算可以殺,也不能殺。”
“怎麼?”
左玲兒掃視一圈:“你們知道那兩個侍衛是什麼身份?一個是當初擒鼇拜的主要人物,聽聞連擒鼇拜的計都是他定下的,且不論他謀略過人,單隻是擊敗鼇拜的功夫,就可想而知不易與。他如今是皇帝麵前紅得發紫的人,動了他,必定是要驚動朝廷的。另一個,是兵部尚書明珠的長子納蘭性德,久負才名,也是皇帝眼前的紅人。動了他們倆,你們想過後果沒有?比直接和府衙作對更是要命。”
“可這事明擺著和他們有關,竟忍了這口氣不成?”
“我們沒有幫眾傷亡,他們葫蘆裏賣什麼藥還不知道,目前除了隱忍,也沒有好辦法。”
肖京冷笑:“看來倒是做縮頭烏龜就好了,其餘什麼也不必說了!”他怒衝衝摔門離去。
容秀也不動怒,道:“你們要是有兩全之策,倒不妨說出來。”
魏錦倫心裏計較了一下:“左玲兒說的不錯,這兩個侍衛動不得,殺了他們就是捅了馬蜂窩,看來唯今之計,除了隱忍,還要趨避。他們已經發現我們多處聯絡點,卻隻是抓人放人,說明他們很清楚我們金陵分堂的勢力及人手細節,要滅是容易的,不滅是另有目的。我們在金陵的產業雖眾多,也必須放棄。”
幫眾見魏錦倫也同意,底下的議論聲也小了,各自散去,隻剩下左玲兒恭敬地站在那裏,低聲道:“堂主,按您的吩咐說了,魏錦倫是同意了,可看來並沒有人人都滿意。”
“是不可能人人滿意的。”容秀起來走了兩圈,她也沒想到更好的方法,最重要是還沒摸清對方的心思,他到底想幹什麼!
這抓抓放放的,難道是要動搖人心……
“堂主心裏有計較,為何不直接說了,反倒要屬下來說?”
“你年資長,行事穩重,由你來說比我說要好,我很清楚,我年紀輕,又是因為幫主才上位的,免不了有人在背後打量我,排議我,我說出來的話,有人倒是更會揣測。”容秀站定了,“放棄金陵,是我和幫主商議決定的,即日起開始安排。”
左玲兒有些吃驚:“幫主在這裏?”
容秀看了她一眼:“隻有你知道,同時內奸的事,我也有些眉目了,在遷離金陵之前,這事務必處理了。”
“嗯,是。”
“你怎麼不問誰是內奸的事?”
“堂主自有定奪,哪用屬下揣測。”
“去吧,你我雖是上下屬級,卻不是清廷的官員和奴才,你什麼時候才能改了這恭謹的態度。”
左玲兒笑了一下:“想是習慣了,從前的堂主是一味講究規矩的人,他喜歡這些。”
容秀嗯了一聲。前堂主年紀一把,其父還是前明臣子,身上有點陳規腐矩的官家習氣始終不除,喜歡擺個架子是正常的。不過聯想到前堂主隻不過是前明遺臣之子,就架勢十足,可見平時這些幫眾口口聲聲說清朝吏治如何嚴苛,滿人如何奴役漢人等等,其實明朝也不見得好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