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間流水(1 / 3)

除此之外,皇後並無異樣,似比平日裏更和靄親切了,落座後上茶,流素嗅覺靈敏,已聞到股子淡淡酒味,不禁一怔。安嬪在她上座,離皇後最近,也聞到了些,啜了口茶便好奇道:“皇後娘娘,臣妾聞著您杯中怎麼有股子酒味?”

皇後便笑道:“本宮入夏時最怕蚊蟲叮咬,再有艾葉薰草佩戴,有時也免不了會招惹一二,後來聽笙竹說,聞聽雄黃酒祛邪扶正,解百毒,驅百邪,便少飲一些試過,果然有效。婧妍妹妹若有興趣不妨一試。”

安嬪道:“妹妹日常倒不曾聞到娘娘身上有這味道。”

“本宮不過日常在睡前飲少許而已,昨夜皇上留寢,今早想起此事,忽覺一日不飲頗為不慣,早起時少飲了一些。”

安嬪笑道:“時令已立秋,雖暑氣難消,但蠅蟲應也快消了,妹妹素不喜飲酒,便不試了。”

“雄黃酒不但可以驅蟲解毒,亦可防疫病,聽聞宗禦醫說,疫病多由蟲蠅播散,防了蟲咬蛇毒,亦可防疫。”

安嬪點點頭:“如此應是好物,怎麼往年不曾聽笙竹說過?”她看似漫不經心,含笑看著笙竹,目光中質疑之色卻絲毫不掩。

皇後便轉向笙竹:“安嬪娘娘問話,你如實回答便是。”語氣雖溫和,卻也不無疑問。

笙竹神色有些慌亂,好半晌才低頭道:“實際是辛者庫宮女善桐說的,她說入宮前就知道在民間都有這樣習俗。”

辛者庫是管領下食口糧人,大內或王公大臣府上都會有這樣的辛者庫人。宮中的通常來講就是服低賤役苦差的人,包括紫禁城清掃、運輸物資、采買雜物、司管燈火、牧放牛羊等等粗活,尋常太監宮女是不做的,皆由這些辛者庫人服勞,如流素手底下的小順兒就屬於這種人。各宮皆有一定數額侍奉主子日常起居,但不得做近身事務,最多就是打打洗臉水之類。亦有發配罪籍永世不許入官的,比普通包衣三旗更低一等。

但和影視劇裏動不動就說“發往辛者庫服役”,然後就是趕到浣衣局漿洗打掃是不一樣的,宮裏並沒有這樣單獨安置辛者庫人的獨立宮院,而是在管領安排之下散布宮中各地。

當然,各宮主子多半是不會與自己手底下的辛者庫人多有接觸的,平日裏哪怕時常相見,也都高抬下頦,眼尾都不掃一下,這些宮人往往在自己所屬的主子手底下幹個三五年,都不見主子低頭對他們和顏說上一句話。

這個善桐應該也是如此境況,皇後聽了她的名字顯是熟悉的,但對這個人似乎印象很淡,微笑點點頭:“當時你說是打探來的,原來是跟善桐問來的,這丫頭平時從不出聲,看著隻是木訥,不想還有如此見解。”

笙竹低聲道:“也不算什麼見解,聽說民間入了夏常有人如此驅蟲,除飲用雄黃酒的,還有以此為輔料,加以艾草、薰香做香囊掛在衣上的。”神情似乎有些無趣,原來她是以為自己提供了這樣一個訊息,讓皇後免了蚊蟲煩擾沾沾自喜的,不想被安嬪揭穿這法子是別人教的,皇後要將這功勞算到一個辛者庫宮人頭上,她那點小心思不但被揭穿,還了無寸功,確實有些悻悻。

安嬪聞言方覺自己多心,雖說笙竹隻是個奴才,卻是皇後的陪房,有臉的奴才往往比沒臉的主子更要得勢,她也是不想輕易得罪的,於是笑道:“難為笙竹有心,處處打聽才知道的,雖是小事,亦足見笙竹對皇後娘娘的關切已至入微。”

笙竹這才展顏微笑,福了一福道:“安嬪娘娘這話可折煞奴才,為主子排憂解困,自然要事無巨細,本是份內之務,豈敢忝然居功?”

皇後看著笙竹笑:“她就是這樣,本宮從來無一絲喜惡能落了她的眼去,總能做得事事妥帖順心。”言下甚是滿意。

安嬪也跟著笑,眼波朝笙竹一瞥,後者也向她投以感激一笑。

流素心中卻打了個突,無聲冷笑一下,目光暗暗在交泰殿下奴才中掃了一圈,卻不知哪個才叫善桐。

請安散去,各自回宮,流素往永和宮去,逸君正和香芩在同一個繡花繃子上繡著百蝶穿花貓嬉圖,香芩手藝極是精巧,倒令流素刮目相看:“怪不得逸君近日女紅長進甚快,原來有這樣一個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