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苑行獵(十)(1 / 3)

中間雕龍漆金寶座,自然是皇帝的,其下左右各設三位置,六名嬪妃各自落座,流素坐在宜嬪身邊,讓榮嬪端嬪上座,與柔真相對。

君臣之間見禮完畢,自然該上酒菜入宴,純親王隆禧卻起身笑:“皇兄,你也不向諸位王公大臣介紹一下幾位娘娘麼?”

玄燁對這個幼弟大約已到了溺愛的程度,一臉就你話多的表情,微笑道:“你不是都認識麼,哪裏還需要介紹?”

“臣弟都認識,可是別人不認識啊!”

底下有低低的笑聲,倒也無人敢附和他的建議。皇帝的嬪妃遠遠看著就算了,難道還要近距離研究不成?不過難得有機會見到這些深宮女眷,也有些是存著好奇心的。

“那便由你介紹吧。”既然都見了人,也沒有必要隱瞞位份封號。玄燁於這方麵還算開明,含笑掃了一眼眾嬪妃,仿佛一叢盛放鮮花,各有千秋。當然了,不招他待見的也不可能帶出來行獵。

隆禧笑吟吟一一介紹,雖然他的神情永遠和正規場合有些格格不入,但到底還是懂些禮儀的,今日並沒有突兀的話說出來,很正經地介紹了一遍,流素聽了微鬆口氣。

跟著皇帝頜首表示開席,梁九功吩咐上菜,各色菜式流水介上來,大多全是狩獵中的獵物,燒煮蒸烤,雖珍饈美味不少,但看著便是油膩。還好南苑林子眾多,各色筍菇珍菌和時鮮野果也少不了。

“今日不過是慶獵筵席,雖然君臣同席,諸卿也不必拘禮,隨興即可。”玄燁笑意溫和,比朝堂中少了許多令人凜然生畏的端嚴神色,於是群臣中漸漸便開始笑語喧嘩起來,君臣間流水般遙遙敬酒,隨著歌舞絲樂助興之聲響起,底下更添嘈雜。

流素不習慣這樣的場合,正尋思找個什麼理由退出去,卻見下首的宜嬪秀眉微蹙,似乎有些不自在地凝望手中酒杯,裏麵金黃色果酒輕輕搖晃,卻是半滴也沒沾唇。

“槐序?”流素輕喚一聲,不聽應答,便拈了麵前一枚鮮紅野果遞給宜嬪,“槐序,嚐嚐這個。”

宜嬪稍一顫,杯中酒潑灑些出來,她受驚般回神,望著流素,辭不達意地嗯了一聲。

“嚐嚐這果子,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倒是酸甜可口。”流素朝她使個眼色,又朝玄燁那邊望去,他正與誰遙敬了一杯,並沒有注意這邊。

宜嬪麵露羞赧之色,微微一笑:“謝謝。”接過了果子。

流素又盯著她看了一眼,宜嬪知道自己失態,會意一笑,恢複了常態。

流素見榮嬪自顧看著歌舞,端嬪安靜斯文地吃著菜,柔真和景霜正閑聊,便湊過去對宜嬪輕聲道:“我想退出去,這裏真氣悶。”

宜嬪低笑:“忍忍就好,以後難免這樣的場合,你總是借故離席不好。”

想著也是,隻當鍛煉耐性,流素便聽了會樂工的奏曲,又隨意往筵宴中王公群臣看去,沒看見明珠,隻見著索額圖和高士奇坐在一處,正笑著互敬酒聊天,高士奇是文臣,不知來狩哪門子的獵,估計跟她一樣,混水摸魚過個場而已。

又望過去,在角落裏看見揆敘,他正直著眼朝一個方向望,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安親王嶽樂的兩個兒子坐在一塊,蘊端身邊是個十七八歲年紀的少女,臉上紅撲撲的不知是酒意上湧還是害羞,眉頭鎖著,似乎不大痛快,眼珠很是靈活,看著眉宇間有幾分桀驁不馴的野性,雖談不上絕色,可與那些深閨中的滿洲格格小姐相比別有韻致。

流素一怔,即明白那是悅羅格格,論起輩份她還是蘊端的侄女。不想揆敘嘴上唱什麼三從四德,卻喜歡一個這樣的,想來這樣帶著野性的格格若進了納蘭家的門,定不會讓明珠喜歡。明珠至今不能應允他們的婚事,與她本身不知是否也有關係。

目光再一轉,見揆敘身邊還坐著一人,隻是一直低著頭看不清麵目,身著天青雲紋緙絲長袍,但帽上那塊溫潤的和闐青玉何等熟悉,流素腦中嗡一聲巨響,仿佛被悶雷擊中,整個世界瞬間在她眼中傾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