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約,回望(3 / 3)

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前麵長椅上坐著的女孩,緩緩回過頭。

陳春雪沒有離開,也是在那麼一瞬間,她從她的眼神中讀懂了,她並不介意她的到來。她莞爾一笑,坐在了蔣清月身邊。

起初,誰也沒有說話。

“你看,今晚的月亮,多美啊。”蔣清月在一片寂靜中開口了。

陳春雪半開玩笑道,“你不會是專門過來讚歎月亮的吧?”

蔣清月頓住,這件事一直是一個秘密,她從來沒跟任何人說起過,她希望,永遠也不要提。

“有什麼心事,就告訴我吧。”陳春雪清澈的眼眸神采奕奕,那種真誠,直抵她的心扉。

她不願再絕口不言,卻也不忍心在努力遺忘了十多年之後再次這麼真切地回憶過去的傷痛,所以隻是淡淡的說了句,略帶敷衍,“沒什麼,想起了小時候的一個朋友。”

“哦,你有一個能牽掛那麼久的朋友真好。我很小的時候,媽媽就把我關在家裏,不讓我出去玩。那時我接觸到的人很少很少,以至於剛上學時一直被別人排斥。”從陳春雪平靜的語氣裏依然能聽出一點羨慕和遺憾。蔣清月的事她沒有追問什麼,畢竟,每個人都應該擁有隻屬於自己的記憶。

那一夜,月色真的很美。世間的真情,總是那麼讓人留戀。朋友,究竟意味著什麼?也許這個詞語本該沒有任何解釋。這麼多年來,把自己的心事生生封存在心底而不一吐為快的感覺,和被朋友背叛的感覺一樣,撕心裂肺的疼痛,隻是除了這兩者,別無選擇。

小時候,媽媽告訴她,朋友是月亮邊上的星星……

“春雪,”蔣清月的聲音甜美,卻也異常飄逸空靈。她說得很慢很慢,像是做好了準備要講述記憶裏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我的朋友……那是我很久以前的一個朋友了,或者說,根本算不上是朋友。她住在一個很漂亮,像童話世界一樣種滿了花草的小區裏,初遇時,她在唱一首歌,那聲音真好聽,像冰一般純淨,總能讓人心曠神怡。我會跟她講故事。我講了很多有趣的故事,也聽了很多好聽的歌。可是,我們之間永遠隔著一道鐵柵欄,她出不來,我也進不去。最簡單的友誼已是奢求,所以那時我們更加珍惜,直到……”

地上茂密的草葉蒙上了一層白霧,不知是不是初秋凝結的露水。

“我們是約好了每天下午三點半見麵的。有一次,我去找她,被媽媽發現了。媽媽見到了那個女孩,她看著她胸前的項鏈,好像忽然很傷心的樣子。我問她為什麼,她隻說那女孩戴著一條項鏈,好好看啊。後來,我如常地和朋友見麵,媽媽卻一天比一天憔悴。我不忍心,就問朋友把項鏈送給我好不好,可我不明白她為什麼對我連一條項鏈都不舍得。我不顧一切,隻覺得有了項鏈媽媽就會開心,那天,我把手伸進柵欄縫裏,拚盡了力氣扯下了那條項鏈……”蔣清月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聽上去有些哽咽,“那一刻,我第一次這樣認真地看清了她的眼睛,那麼明亮,那麼驚慌,那麼冷冽;我聽見她好像在說些什麼,也許是在叫,媽媽……我匆忙地跑回家,媽媽卻不知何時收拾好了行李,她說,我們走吧。第二天,我和媽媽離開了我從小待到大的那棟房子,坐車經過那女孩門前時,我依稀看見熟悉的身影還站在院子裏,再一看手表,正好是三點半。帶著掠奪來的項鏈,我離開了她,而她,還在等我吧……”

蔣清月烏黑的長發垂落下來,遮住了眼睛,看不清神情。陳春雪坐在她身旁,靜靜地聽著,什麼都沒有說,隻是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動作極為溫柔,像極了姐姐聽完妹妹傾訴後真誠的理解與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