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她卻沒有聽見。又朝著報名表凝視了一會兒,她才後知後覺的抬起頭往前看了一眼。
柔和似水的月光將他的輪廓描畫得分外清明,身處在濃黑的暮色裏,他卻猶如初升的太陽,好像總能給人光明和溫暖。待他走近些,陳春雪才看清那熟悉的俊朗的眉眼。
“是你!”陳春雪看著他,愣了一瞬,隨即驚呼出聲。
他溫和的笑了,微微揚起的唇角帶著些有錢人家的霸氣和冷冽,這種感覺讓陳春雪有些恍惚。
“噓,大晚上的叫那麼大聲可不好。”他看著無意的掃了一眼陳春雪手中的報名表,輕聲說道。
“你來幹什麼?”陳春雪滿懷戒備的向後退了一步,“你記住了,無論你做什麼,出多少錢,我都不會把那條項鏈給你的!”
“唉。”他放慢了語速,不急不緩的解釋,“這你倒是不用擔心,我也不願意強行奪人所愛。隻是,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麼就那麼不願意把它給我嗎?”
“因為我喜歡它。”陳春雪回答的快到不假思索,語氣卻緩和了下來。“你知道嗎,它有一個故事。”
陳春雪見他搖頭,便講了起來。她的神情有些莊重,肅穆,仿佛是在傾訴心中虔誠的信仰,仿佛是在敘述世道的蒼涼。
“有一種鳥叫驀蘭,生在塞北極寒之地。它非常向往飛翔,想飛出塞北那荒蕪的牢籠,可是它卻偏偏飛不起來。直到有一天,它聽到一個聲音對它說:‘我可以給你飛行的能力,但是你一旦飛起來,就得一直飛,至死方休。’它聽了之後很興奮,不顧一切的飛了起來。它就這樣一直飛,它在飛行中收獲了前所未有的快樂。但是,當它裏塞北的邊境隻差一步之遙的時候,它死了。那一刻,幹旱了許久的寒冷荒原上忽然下起了鵝毛大雪,那雪不是冷的,而是帶著一縷溫暖。驀蘭潔白的羽翼融進漫天飛雪,從此不見蹤影……”她頓了頓,繼續說道,“據說,它的羽毛化成了九九八十一顆成色極佳的鋯石,散落在天地之間。”
說完,兩人沉默片刻。
“你講的是不錯,可我也聽過驀蘭的故事,沒你說的那麼複雜……”
“傳說總是有很多不同的版本,再說我也不確定這是不是真的,隻是別人告訴我,我覺得有趣就記下了。”
“我的家鄉也在北方。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本該留給我許多回憶的故鄉在我的記憶裏這麼朦朧,聽家人說起時簡直就像在聽一個傳說。無論如何,它都是我對過去唯一的紀念,看到它,我才會覺得自己兒時也有值得懷念的東西。”陳春雪逆著路燈昏黃的光,遙望遠處亮閃閃的一顆星子。
“嗯。我想,和你這種人交朋友一定會長見識吧。”那人聽了,愣了一刹,不過旋即便淡淡笑開,“我叫趙鎔煦,很高興遇到你,陳春雪。”
陳春雪笑著挑挑眉,“哦,原來是赫赫有名的趙大少爺,二班整天逃課還跟老師抬杠子的那個?開學沒幾天我就聽說這名字了,沒想到是你啊!”
趙鎔煦無可奈何道,“我也沒辦法啊,老師作業布置得那麼多,不做到十一二點做不完的。而且作業沒交,我可不想在教室裏又被老師催債。”
“別人都做完了,就你做不完,你不覺得這個現象很奇特嗎?”
“別人也有一五一十做的,可那些題我看一眼就會,偏偏一個計算錯誤就要訂正100遍,純屬浪費時間……有什麼意思。”
陳春雪隱約看見暗處消失的背影,心弦忽的一顫,“那你不能不錯嗎,沒時間跟你廢話,我先走啦……”
“喂……喂!”趙鎔煦深深感到被人拋棄的感覺,也不要好意思追上去,隻好一個人回了宿舍。今天的作業,多多少少做一點吧!
濃黑的夜色好像要吞噬了一切,隻剩下暗沉的燈光依然與黑暗抗衡,在幾十米見方的池塘上留下碎片一樣的倒影。遙想千年之前,那個世界,江楓漁火,美的平凡而絢爛。姑蘇城外的悠遠鍾聲,客思故裏的綿延鄉愁,在她的腦海裏交織、纏絡,讓她那樣向往,卻又無法觸及。陳春雪慢慢放輕腳步,她不忍心驚擾眼前的景象,一瞬間,萬籟俱寂,仿佛就要凝固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