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感情結束,生活並沒有停下。
麵前的不是一馬平川,而是遍布荊棘,每走一步都苦不堪言。
每一天都有挑戰,每一天都過得艱難。
集團董事長被抓了。張南山被抓了。照著這個勢頭,抓我的那天也很近了。
集團上下噤若寒蟬。誰也不敢保證,下一個被抓的人不是自己。
建委主任臨危受命,來集團做了一把手。
來的第三天,就把技術質量部和市場部的負責人給撤了職。
風雨飄搖、人心惶惶之際,我倒是出奇平靜。從長沙回來後,突然間學會了隨緣任化,之前的患得患失,所有的擔驚受怕,全都煙消雲散。
與這個繁忙的世界,突然間失去了原有的連接。
什麼事要發生就發生吧,真的不在乎了。看看自己所謂的擁有,沒有什麼是真的值得牽掛。千盅粟、黃金屋,都不是真正想要的。真正想要的,已經永遠不可能得到。
繼續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付出艱辛努力爭得一切,有什麼意義呢。
就像給魚兒一片天空,給鳥兒一片海洋,不會讓它們感恩戴德,反會叫它們丟掉小命。
認真思考了紫衣關於自首的建議,發現這才是最好的選擇。與其一個人這樣過著,在這偌大城市裏孤單穿行,每天提心吊膽,還不如去監牢裏踏實待著。
王小丫打電話來約吃飯。跟紫衣後來的事,她都知道。我麵臨牢獄之災,她也了解。怎樣一步步走到這個境地,她可能比我更清楚。叫出來吃飯的目的,是感到我心態消極,要做做思想工作,幫助重新振作起來。
但我一臉的玩世不恭,她還沒來及開口,就已找不到話說。
微微含笑看著她,這個已有十多年交情的異性朋友,在我處境艱難之時,仍然全力相挺,確實夠仗義的。
“你說要是當初剛來北京時,我就死命的追你,咱倆有沒有可能在一起啊?”
小丫不以為然笑了笑:“調戲人家新娘,有意思麼。”
“哪裏有半點調戲的意思了?時間過得真快,一不小心咱倆認識都十多年了。”
“是啊,要不怎麼說光陰似箭。”
“你還記不記得,大二那年,我們班集體去靈穀寺?”
“當然記得啊,我那還有好多照片。”
“你們在軍公墓轉的時候,我沒過去,記得不?”
“這我哪能記得。你那時候性格怪怪的,獨來獨往,不合群。”
“我遇到了一個老和尚,懶洋洋倚在長椅上曬太陽,一下聯想到《天龍八部》裏那個掃地僧,想他會不會也是世外高人,就跑過去跟他聊天。”
“你真行。跟他聊什麼了?”
“也沒聊幾句。我問他,每天吃齋念佛,又不娶媳婦,一輩子都寺院裏那一畝三分地待著,跟坐牢有啥區別,怎麼能堅持這麼久。”
“這不是找抽麼?”
“老和尚樂嗬嗬地說,他小時候家窮裏,為了活命,四五歲就到廟裏了,一直那樣過著,沒覺得有什麼不好。然後又誇我麵相好,說他們寺裏的高僧大德,年輕時勁頭就跟我一樣,建議我有時間學學佛,對將來有好處。”
“嗬嗬,這是忽悠你去當和尚啊。”
“沒有吧,出家人不打誑語,相信他不是胡謅的。打那之後,就想有空一定要好好讀讀佛經。但這麼多年來,總是忙忙碌碌,沒抽出來閑工夫。現在想來,忙隻是借口,還是自己心不誠。要是聽了老和尚的建議,認真研讀一下,今天坐你對麵的人,應該就不是這個樣子了。”
“你現在什麼樣了。你還是那樣,一直就沒有變過。”
“變了。尤其這一年,變化太大了。都說一個人最終會變成他討厭的那個樣子,以前不相信。現在徹頭徹尾的信了。這一年的生活,就是在為這句話做注解。”
“你不要這樣啦。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不能灰心喪氣。班裏三十多個男生,從一開始我就最看好你,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還是。知道你這段過得確實不順,但人生不就這樣麼,沒有誰能夠一帆風順。有點起落波折,經曆才更完整,才能看到更多風景。”
“謝謝你了,這麼看得起我。”
“跟我客氣什麼啊。周末去宋秋林家吃飯了。進門時,正碰上他媳婦跟他媽一塊批鬥他,他們家女兒又在邊上哭,他以一敵三,欲哭無淚,看上去好可憐。當時受到不小的觸動,像你們這樣在北京打拚,真的好不容易。”
“秋林現在是家中頂梁柱,痛並快樂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