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達將我們護送到對岸,找了個安全的地方下了船。
“她沒事。”
阿達給小陶把了一下脈搏。我注意到阿達的手肘處已經被染紅了,應該是張偉的那一槍擦中了他的血肉。
“你流血了。”我說道。
他點點頭,看他的表情,仿佛在說,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而目光仍然駐留著小陶,一邊凝視著她,一邊緩緩退上了汽艇。
我才明白這船是他開來的。
“是那個老頭子叫你來這兒,特地救我們脫身的嗎?”
“帶她回去休養。”他丟下這句話以後便發動汽艇,乘著八字湖揚長而去。
我有種感覺,他似乎不是專程來救我的。
小陶醒了,剛睜眼便大哭不止。我以為她是見到張偉開槍想殺她,心裏接收不了,可事實並非如此。
“我一定要把他救出來,哪怕他想殺了我!”小陶堅定地說道。
看來她已經忘了有人在關鍵時刻舍身救她的事情,這個被愛情衝昏了頭腦的小女生,我這個“大叔”算是拿她沒辦法了。
阿達隻身一人回到家裏,跌跌撞撞地開門,獨自在藥箱前鼓搗著。那顆子彈並不隻是擦破了點血肉,他深深地感覺到,有一枚強力的金屬彈頭正嵌在他肌肉裏吸著血,必須得第一時間把它取出來。
他用打火機烤熱了小刀,把血淋淋的手臂隔開了一道口子,強忍著劇痛,連一聲也沒有吭。
“你在做什麼?”
老人從房內走出來,盯著阿達的手臂出神。
“我……”阿達不知該如何回答,他不會撒謊。
老人握住他健壯的手臂,對阿達剛剛挖出的子彈仔細端詳起來。
“槍傷,傷口還很深。7.62毫米口徑,六四手槍,可以裝七發子彈,這是刑警專用槍……”老人像看穿了一切似的盯著阿達,“你去救尹黎了?”
阿達沉默不語,想說一句“是”,卻又不能昧著良心,其實他明明就是衝著小陶去的。
“先把傷養好,這幾天你不要再去找他了,外麵風聲緊,被彼得肖發現了可不好。”
“是。”阿達應道,目送老人回房,然後發起了呆,任憑血滴到地上。
他發呆的對象是小陶,自上次在馬蹄山挨了她一頓揍後,便久久無法忘懷。他想起了小時候,在殺手營裏接受訓練,因忍受不了殘酷的訓練方式,幾度逃走,而幾度被抓。十二歲那年,他終於穿越重重鐵絲網,翻過兩個山頭,最後精疲力竭地倒在一座村鎮中間。
他又饑又渴,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就在這時,一個年紀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兒站到了他麵前,把手上的麵包遞給了他。
他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全解決了,結果就被噎著了。
“你好好笑!”小女孩指著他難看的模樣,捂著嘴咯咯笑著。
他不好意思,沉著頭,努力不讓自己的臉被看到,但小女孩又遞來了一瓶水。
“喝吧,你肯定渴了。”
他第一次見到這般天真無邪的笑容,把他整個人都快融化了。
“小陶,你在做什麼?”
“啊,沒什麼!”說著她眉開眼笑,朝阿達眨了眨眼,然後一扭頭,奔向一個高高瘦瘦的女人身邊去了。
那是阿達第一次同女孩子打交道,也是唯一的一次。那之後過了十年,女孩可愛陽光的身影久久揮之不去,偶爾會拿出來想想,總覺得甜甜的,像嚼著蜜糖一樣。而且她也叫小陶,會是同一個人嗎?
想著想著,胳膊已經因失血過多而麻痹了,他這才回過神來,趕緊用酒精棉球給傷口消毒。低頭一看,血已經滴了一地。
我領著小陶重新回到馬蹄山,剛到家她就說自己很累,想去休息了。我也沒有攔著,這時候無須說什麼,她需要一個人靜靜。
反倒是小羅還挺精神的,大概真的找到了自己最能發揮實力的領域,他時刻都很精神,無時無刻都把自己埋在一大堆電子器件當中,令我慶幸的是,每一次他都能給我帶來新的驚喜。
“尹老大,快來看,我把這門前的監控修好了!”
他說著向我展示著電子屏上的畫麵,模模糊糊的確看到的是小樓門前的景致,還可以自由調整角度,除了畫麵差強人意以外,其他的與現代設備差不了多少。
“待我把顯示卡更新一遍,幀數應該可以提高一些,到時候我們就可以看到高清的圖像了。”他興奮地說。
短短幾天時間,他就能把這些老掉牙的零件擺弄得有模有樣,我不由得懷疑,搞不好他在電子領域真是個天才也說不定。
“啊!”
我才剛出地下室沒幾秒鍾,小羅的驚叫聲就從下麵傳來。男子漢大丈夫,一遇到事情就大驚小怪的,看來我方才還是有些高估他了。
小羅把椅子都撞翻了,躲在牆角裏不敢出來。我問他怎麼了,他連話都說不出來,臉都被嚇綠了。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向屏幕,監控中顯示著門前的畫麵,黑漆漆的,周遭的環境隻能見到一些細枝末節。但在畫麵的中心,卻停著一隻極為恐怖的女鬼,她有頭有四肢,長長的頭發蓋住了她的臉和脖子,白色的裙擺底下是一雙紅鞋,懸浮在半空,正一點一點地朝屏幕中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