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而多情的灤河水嘩嘩地從府衙後麵的大堤下流淌而過。大堤旁是高大而茂密的垂柳。
彎彎的月牙兒不知何時爬到了頭頂,奔騰的灤河水濺起層層水霧!柔和的月光灑落在水霧上,灤河水更加顯得波光鱗鱗,似一條閃閃發光的巨龍在婉轉翻騰!
大堤上,剛剛沐過浴的蘇麻換上了一件白底兒碎花兒的緊身旗袍,腳上也換上了滿族人愛穿的高跟兒木屐!
她的頭發此時已經散開,隨意地飄落在肩背之上。月光下,蘇麻像一位白衣女神迎著灤河楚楚而立。
蘇麻被這月色下的景致迷戀住了,隨興悠悠念道,“一代傾城逐浪花,吳宮空憶兒家。效顰莫笑東鄰女,頭白溪邊尚浣紗。”
“北望燕山無盡頭,灤河東去水悠悠!”跟隨而來的錦天聞蘇麻在此抒懷,不禁亦隨口念道。
蘇麻喇姑扭過頭來,用手輕輕拂了拂吹在眼前的秀發。“錦王爺才思敏捷令人佩服!一句宋人的詩經你略一改動倒合了這月色河景。”
錦天倒背雙手走近蘇麻道,“在姐姐麵前純屬班門弄斧,錦天素知姐姐乃我大清後宮內第一才女,可不敢在姐姐麵前造次!”
蘇麻剌姑秀眉微蹙“才女?那是不過是無知的世人對我的謬讚罷了!不過就是一個女人,一個有著七情六欲的普通女子罷了。”說罷一聲輕歎。
那歎聲中似在傾述著一個後宮侍女太多的辛酸!那歎聲中似在傾述著一個女人心中所渴盼的夢想!
錦天被這無由來的歎聲所震痛,他理解地說道,“人生一世,做個普通女子已屬不易,何況你身處在那危機四伏的後宮之中?”
蘇麻淒然一笑,扭轉身來直視錦天。四目相對那一刹,一股激蕩的柔情油然而起。似兔兒在錦天的心中亂撞亂蹦。
“姐姐若不在莊後身邊侍奉,必是全天下男人所追求的佳偶良配!”錦天望著秀美絕倫的蘇麻脫口說道。
一聲淒厲的長笑響徹雲霄!在這靜夜中那笑聲伴著大河的濤聲,如歌如泣,如血帶淚!笑聲嘎然而止,蘇麻的眼中盡是淚花兒!
錦天被她這憂傷的舉動震呆了!他不知道蘇麻曾遭受過什麼樣的傷痛,會令她今夜如此歇斯裏底?
輕輕抹去眼中的淚珠兒,蘇麻的臉上又偽裝出白日裏平靜而沉穩的神情。她自嘲一笑道,“承德這山這水這夜盡能勾起女兒家的心事,看來承德這個地方不能再來。”
“這裏不是宮中,姐姐何虛掩飾?你我雖不甚熟悉,但我初見姐姐心中便頗有好感。姐姐身上有別的女人少有的靈秀之美!姐姐若有心事,盡可向弟一吐為快!”錦天誠摯地說道。
蘇麻見錦天至誠,她本不是尋常女子那般羞羞切切。她輕聲說道,“我們走走,邊走邊談。”
蘇麻在前,錦天在後。二人沿著護河大堤頂平坦的石路逆著河水的流向緩緩而行。月光溫柔地灑落在二人的身上,真似一對兒玉人兒。
一輛牛車從旁邊經過,趕車的是個年輕小夥兒,車上麵坐著一對兒老夫妻。看情形這是經曆了一天農忙的一家人正沿著月色回家。
車上的老婦看到了大堤上行走的二人,不由得嘖嘖讚道,“我說老頭子,你看那堤上的一對兒璧人兒,真像咱家牆上的那幅年畫兒。”
老頭兒裹著衣服,將頭埋在高高的衣領中沒有張望也沒有答複,顯然是累了!趕車小夥大聲道,“娘,他們比年畫兒裏的董永與七仙女兒還要美上十倍。他們絕對地天造地設,絕配!”
錦天想打破蘇麻此時憂鬱的心境,他故意向那個趕車的小夥兒大聲喊道,“喂,小哥,你把剛才所說的話再說一遍,我賞你五兩銀子怎麼樣?”
小夥兒停住馬車向錦天這邊張望“你說的是真的?”錦天微笑著點點頭。老婦也來了精神“神仙小哥,那我要是也那麼說是否也有銀子拿?”
“有,有,有”,錦天微笑著說道。剛剛還縮著脖兒打磕睡的老頭兒突然從車上站了起來大聲道,“你們比年畫兒裏的人兒更美麗、更年輕,更般配、更……”
他實在想不出更多的形容詞,噎在當場,逗得錦天哈哈大笑。蘇麻的臉上終於顫放出迷人的笑容。她也大聲道,“老阿爸,我們不是戀人,你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