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建明居高臨下地劉琳。眼中不帶有任何感情。
就像他每晚飯局時假裝喝醉之後冷眼旁觀地看著那群奴顏媚骨的人,以為他醉的不省人事時對他的指指點點,等他醒來又換上了奴才的嘴臉。他早就知道人性有多麼醜惡,但是他覺得一定還有他沒見過的醜惡,所以他想看看,人能壞到什麼程度,到底是卑微的人更沒有底線,還是站在道德製高點的人更不要臉。
顯然,當人們站在欲望麵前,人都已經不是人了,是野獸、是畜生、是一群獸性十足的低等生物。
當然,武建明這樣想並不覺得自己就有多高尚,他隻是也手中的其中一隻。一隻知道自己是野獸的家夥。
劉琳狼狽地趴在地上像一條被人抽取了脊梁的狗。她多希望武建明能生氣、能暴怒,能一起之下和她離婚。她真是小看武建明了。她以為武建明當上局長之後懦弱了、虛偽了,所以要兩袖清風。沒想到,他早就料到自己會背著他搞小動作。自己從頭到尾都是個戲子一樣在按別人的腳本演戲,自己還不知道,以為演得真真切切騙過了所有人,沒想到,不過是騙了自己。
真殘忍,武建明你為什麼要揭穿?
不知何時,武佳佳又悄悄離開了家。就像他從來沒進來過,沒有聽到那些令人心碎的真相。
武佳佳坐在一樓的階梯出。他覺得自己今天經曆的事就和電影上的一樣。就像他們課堂上學過的一篇課文《雷雨》一樣。災難爆炸性地迎麵而來,讓他根本無處躲閃。
樓梯外是一片溫暖的陽光。天氣這麼好,應該不會有雷,應該不會把他劈死。
為什麼?他寧願自己就是《雷雨》裏麵那個愛上自己哥哥的妹妹,那個知道自己悲慘身世的可憐孩子,出門就被劈死,也就來不及難過了。
武佳佳突然意識到自己很可憐,但是還沒有來得及悲傷,就聽到身後下樓的聲音,和武建明的嗓音。
“佳佳?你怎麼坐在這?你?你臉上怎麼了?誰打你了?你跟我說,我揍死他!”
武佳佳站起來,有點膽怯地看著這個和藹的“爸爸”。如果是平時他受了委屈,他會哭著跟武建明告狀的。可是現在呢?武建明是他的什麼?爸爸嗎?他能和他撒嬌,能像他哭訴自己的委屈嗎?
“今天流鼻血了。頭暈。所以回來了。沒帶家裏的鑰匙,進不去門。”
武建明鬆了口氣,他真怕武佳佳回過家,看到他和劉琳吵架。原來武佳佳沒帶鑰匙一直坐在這。
“天也不熱啊,是中暑了還是上火了?來讓我摸摸頭。”
說著伸出手,讓上樓的武佳佳不經意地避開了。“我回家先洗臉吧,不然又讓人看到,以為我被人大了呢。”
武建明笑了笑,沒想到才十多歲的孩子就已經知道被人當做弱者會不好意思了。
“走吧,你今晚相吃什麼?老爸給你做。還是去外麵吃?佳佳,你說,你想不想學武術?要不給你報個興趣班?以後誰敢欺負你,你就把他打的滿地找牙!”
……
武建明說笑著,武佳佳的心卻越來越冷。這個家還能繼續平靜下去嗎?
還能講講笑話,笑一笑,就讓生活安安穩穩嗎?
一個十四歲的孩子,突然體會到了動蕩這個詞。這個讓人心慌、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麵對的詞。
他想抓住點救命的東西。
想想媽媽、看看爸爸、再看看危機四伏的家。
絕望。
“爸爸。你覺得咱們幸福嗎?”
“佳佳,怎麼突然這麼問?”
“這是老師讓我們寫的周記內容。他說幸福是什麼。我說幸福就是和爸爸在一起。一起在家裏做飯吃。”
“噢,原來佳佳是這樣理解幸福的啊。那你們老師怎麼說的?”
“他沒有說什麼。所以我不知道我理解的對不對。所以老爸,你告訴我,你理解的幸福是什麼?”
武建明看看廚房裏的菜和米袋子、麵袋子。他想到自己小時候家裏過年的場景。娘會準備一盤餃子、一盤土豆絲、一碗長壽麵。這就是等待了一年、最豐盛的年夜飯。覺得素餃子好香好香。現在已經想不起味道是什麼,但是那個場景讓他想哭。那就是幸福。
他現在無法觸及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