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狀元下海:-張謇與大生集團(2 / 3)

直到1899年4月,紗廠正式開車出紗,流言蜚語才不攻自破。而為了早日出紗,取信於人,張謇是將價值8萬兩的棉花轉運上海出賣才解決了開車出紗的燃眉之急。開車之後,資金告罄,無力續購棉花。張謇又一次四處奔走求援。大生紗廠籌建至此,張謇的狀元光環與社會關係網絡起了相當大的作用,然而此時也如同強駑之末,軟弱無力。張謇為之心力交瘁。為了大生紗廠,這位狀元公為此付出的心血不知是當年應考的多少倍。

將近五年了,數不清有多少次碰壁。在走投無路之際,張謇也考慮過辭職,甚至求助於貸款條件苛刻的外國資本。此時,張謇決定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盡花紡紗,賣紗收花,更續自轉。至不能有花紡紗,則停車閉廠,以還股東。”也就是說,在最大限度內加快資金周轉,使紗廠拚著一口氣,度過生死之關。如實在行不通,則就生死由天了。

天無絕人之路,張謇的得力助手沈燮均把自己布莊的資金全部接濟了大生紗廠,終於使張謇的背水一戰成功,總算立住了陣腳。1899年夏,棉紗行情一直看漲。在通海地區,小農家庭手工製作的土紗越來越受到機紗的排擠,織戶紛紛改用機紗。市場上,十二支紗的價格,批發達65兩,零售達67兩,大生紗廠的產品,初一投放市場就很快暢銷。紗廠的資金周轉逐漸寬鬆,收購原料,就地進行,源源不斷。

張謇信心倍增。這位士大夫出身的企業家,親手製定了一套完整而新穎的管理製度。他擬定的“廠約”,是中國民族企業早期比較完整的治廠章程。

廠內凡執事者概稱先生,摒棄傳統的老爺稱謂,這在當時確實令人耳目一新;廠約實行明確的分工,責任落實到人,考核獎懲嚴明,杜絕彼此推諉;總理的職責是:“通官商之情,規便益之利,去妨礙之弊。酌定章程,舉錯董事,稽察進退,考核功過,等差賞罰。”;推行技術管理,確保產品質量。同時,高薪延聘英國技術人員為總工程師,保證機器設備的正常運轉。

開車不久的八月,產品就供不應求,紗尚未紡出,已預購一空。投產第一年,獲利銀12萬兩,第二年獲利銀15萬兩。大生紗廠的成功,並沒有使張謇陶醉而止步不前,他的氣魄更宏偉,目光更遠大。

創建大生企業集團

當曆史跨入二十世紀時,張謇挾大生一役初戰告捷的餘勇,又先後創建一係列以大生為軸心的企業群。1900年,張謇籌建通海墾牧公司,決心將海門荒灘建設成良棉基地,為紗廠供應原料。墾牧公司在集股籌資方麵,較當年大生紗廠的創建相對順利,到1901年7月集股已達14萬元,順利開工。但是,早期中國民族企業家的命運注定不可能一帆風順。如果說大生紗廠是如履薄冰地走過來,那麼,墾牧公司則是在狂風驟雨中拚搏出來的。

與人爭,與天鬥

墾牧公司一開始就處於與傳統勢力相對立的位置。在海門荒灘上,蓄草煎鹽的粗放生產方式,隻能生產質量低劣的海鹽。但鹽為專賣商品,官吏能契以尋租,貪汙受賄,從中漁利。這樣一塊肥肉他們怎願輕易放棄呢?張謇花了整整八年時間,多方奔波,才將種種人為障礙逐一排除,將其宏大計劃一步步向前推進。

墾牧公司的建設不僅要與人相爭,而且要與惡劣的自然條件拚搏。把遼闊的海塗荒灘化為良田,談何容易?海灘鹽堿地,先要蓄淡,繼要種青,方能殺堿。這就需要興修水利,築路修堤,開渠平地,工程十分艱巨。1905年夏天,數千民工不畏艱險,建成七條長堤、開挖了部分河渠,開墾了7000畝土地,但不幸在一場大風暴中全部化為烏有,牧場羊群也悉數散亡。

狂風巨潮使不少股東紛紛撤資而去,但張謇堅定不移,他總結經驗,繼續前行。五十多歲的人了,還一如既往,和青壯年一樣,頂風寒,冒酷暑,坐著一輛獨輪小車,在崎嶇不平的墾區顛簸而行,在蘆葦叢中艱難跋涉。在一個風雨交加的酷暑天,海濤洶湧,巨大的海潮挾狂風之威,如巨龍翻滾,瘋狂地衝擊著海堤。張謇不顧左右的苦勸,以有病之軀,“出入於狂風急浪之中,與駭浪驚濤相搏”。他踉踉蹌蹌巡視工地,指揮民工加固堤岸,搶險救災。

近十年的苦心經營終於換來了豐碩的成果,1910年,千裏斥鹵瘠土變成了膏腴良田,耕地麵積達3萬多畝。昔日的荒灘上建起了繁忙的村鎮,六七千應募而來的勞動者,在此組成了一個新型的農工商一體的小區。墾牧公司向世人顯示了驕人的成就,為大生紗廠提供價廉質優的棉花。

在此期間,張謇又創設了一係列企業:1902年開辦大興麵廠,利用紗廠的剩餘動力磨粉,供應紗廠漿紗和工人食用;同年開辦廣生榨油公司,利用紗廠軋花棉籽製油自用;次年設大隆皂廠,以充分利用油廠的下腳料;為有效地解決運輸瓶頸,1904年創立上海大達輪步公司和南通天生港輪埠,此後還建成澤生水利公司、大中通運公司、外江三輪公司、船閘公司等;1906年設立資生鐵廠,專為大生紗廠修配機件;其他如染織考工所,是為紗廠發展服務的實驗與研究機構,懋生房地產公司是為各廠職工修建商品房;1907年在崇明久隆鎮開設大生二廠。

自下而上的救國方略

張謇馬不停蹄地投資辦廠,一步一步實現他的實業發展宏願,同時這也與他的政治理想緊密相關。19世紀20世紀之交,愛國誌士在動蕩不安的中國社會發動各種各樣的變革與改良運動。張謇搏擊於商海之中,也熱情地關注和參與著政治變革,尋求救國救民的良策。

戊戍變法期間,適逢張謇進京,積極投身於這場運動之中。隨後義和團運動、八國聯軍入侵,苦難的華夏大地,連年動蕩不安。張謇憂日甚。作為傳統士紳,他為清政府的腐敗無能、不思圖強而憂憤;作為實業家,他更加務實地探索救國之途。在清政府一次又一次讓他痛心疾首之後,他用自己的實踐走上了一條自下而上的救國之路。他意識到隻有實業救國、教育救國才是真理,自上而下的道路失敗,他逐漸清晰地形成了一條地方自治的救國方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