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雅蘭的聲音裏明顯染上了幾分憤恨的意味,自言自語到了激動的狀態,她突然從床邊上站起,轉臉死死瞪著病床上的人。
燕長意雙眼緊緊閉著,他能夠聽得見,卻並不願將眼睛給睜開。因為他現在還不能說出話來,他什麼也說不了,更加爭辯不了。
心梗是一種格外凶險的毛病,他沒能覺得自己會就此挺過去。或者說,即便挺過去了,恐怕周雅蘭也不會放過他。
她是這樣的恨他,也許恨不得他這一次突發心梗,就此死去才好。
有那麼一瞬間,他隻覺得絕望,覺得這次不如就此一下子因為心梗而死去,沒有被搶救過來才好。
其實活著還有多大的意義呢?他是一個軍人,一向自認為意誌力堅定,無論任何時候都有著求生的欲望與勇氣。然而真正上了歲數才發現,人之所以求生,是因為發現了繼續留存世間的意義,是因為還有舍不下的東西,舍不下的人。而現在的他,父母早已去世,一個女兒也不在了,另一個女兒不願意認他,惦念了一輩子的女人也早已經是他人的妻子,身邊唯一一個相依相伴的女人,竟然也對自己如此的怨忿……
他燕長意前半生奮發圖強小心翼翼,後半生悲歡離合一地雞毛,到了如今,其實也真的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
突然感覺到麵上一涼,周雅蘭直接將他臉上的氧氣麵罩給扯了下去。
“你去死吧,燕長意!”
燕長意聽見她低聲咒罵的聲音,一顆心卻難得的平靜起來。
他其實是醒著的,或者說起碼心裏是什麼都明白的。周雅蘭終究是恨他,這一生的糾纏,讓她曾經所有的隱忍都消失殆盡,最後的最後,隻剩下的憤恨。
她很他。
他明白。
說到底,他們都是在感情當中求而不得的人,堅持隱忍了大半生,終極也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沒有珍惜眼前人,是他這一生犯得第二個錯誤,隻是這個錯誤,他並不想糾正了。
沉悶的感覺自心頭而來,他明顯覺得呼吸有些困難,可到底還是忍住沒有睜開眼,去試圖呼救一回。
就這樣死去也好,起碼最後一刻,也不必麵對周雅蘭……
*
“司令大人別著急!馬上就到醫院了!”
兩個警衛員一前一後地抬著擔架,一邊跑朝前狂奔一邊不忘安慰道。
盧清安坐在擔架上,感覺五髒內腑都快要被顛出來了,重點是這該死的腿被這麼粗暴的一顛,更加疼的厲害。
“爺沒事!給我放下來,我等救護車來!”盧清安咬牙切齒。
難道要說他坐在這擔架上實在是很不舒服,而且這大馬路上的,這都特麼一副什麼鬼樣子,讓他以後還見不見人了?
“不行啊司令大人,前方堵車厲害,救護車一時半會來不了了,但你這腿可耽誤不得啊!”
“是啊司令大人,你這腿可是被車子給撞的,不及時治療萬一落下什麼後遺症可是不得了!”
兩個警衛員一唱一和。
他們這麼一說,盧清安愈發覺得疼了厲害,看著從軍綠色軍服褲腿上深出來的血,忍不住低咒了一聲,“該死!”
“江曉兮那女人給我抓起來了嗎?”
“放心吧司令!膽敢開車撞到您的人,就算她插上翅膀,也飛不了的!”身後的警衛員氣喘籲籲地說道。
“對!絕對不會放過她的!”前方的警衛員附和。
盧清安聽的眼皮子一直抽抽,他隻是說給抓起來,什麼時候說不要放過她的?
對,這次一定不要放過她了!這個該死的女人!
大概是聽說他盧清安給受了傷,半路上就遇上軍區醫院的醫護們迎過來。盧清安就這麼坐在擔架上,一路被抬進了醫院。
處理外傷,拍片,最後結果是左腿小腿中度骨折,需要打石膏固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