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0章(1 / 3)

“大人!小的回來了!”一個黑衣黑麵的人扯著一個女子進來密室,他的手使勁一搡,女子被狠狠的推到地上。

“嗯,我已經收到你的飛鴿傳書,你做的不錯,隻是怎麼會耽擱這麼久?”密室裏想起一個威嚴的男聲。

“回大人的話,從洛陽回來的路上,小的染病耽擱了幾天,但是小的一直把這個女人看在身邊,所以,請大人放心。”他的聲音沙啞,的確是大病初愈的樣子。

地上的女子一襲灰色的長袍,樸素灰暗,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是一個正在修行的尼姑。

隻是她的麵目不可見,寬大的黑布蒙在她的眼睛之上,而她的嘴裏也被白色的絲巾堵上。在她的麵頰之上還有一塊巨大的血痂——是剛剛凝結的血痂。

“你把她打傷了?”威嚴的男子問道。

“是……她反抗的太厲害了,小的一不留神就把她弄傷了。”黑衣人低著頭。

“沒事,隻要人是活的就行,對我就有用處。”威嚴的男人負手而立,眼睛盯著地上的女子,“我是該叫你尹姑娘呢?還是叫你紫靈師父?”

伏在地上的女子渾身一震。

很顯然,那個男人知道她的身份——尹紫靈!隻是,他是誰?

男人慢慢的靠近,半蹲在她的麵前:“我忘記做自我介紹了,鄙人姓韋,韋元貞,乃是當朝的國丈……”

其實韋珍珠有點高估了自己,也有點低估了天後的威嚴。

接下來的兩天上朝,李顯隻字未提擢升韋元貞的事情。

再過兩天,天後的鳳鑾起駕回洛陽,臨行前,她特地下旨,命李賢隨駕同回洛陽。

這讓韋珍珠更加不安,她連番催促皇帝,可是李顯卻一直在回避,韋珍珠有些發慌:這個從來沒有違抗過自己意思的男人,現在居然不聽話了?!

送出天後的鳳鑾,她遣散宮人,修長的手指幾乎要指到李顯的鼻尖上了……

再她狂轟濫炸之後,李顯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不是朕不采納皇後的意見,而是母後她還沒有將大權徹底交給朕,再說,父皇剛剛駕崩,母後還沒有平複心情,朕又怎麼好這樣自作主張呢?”

“自作主張?沒有大權?你還要什麼大權?你不要忘了,你是大唐的皇帝!就算她有意見又能如何?一個帝王難道連提升一個國丈的權利都沒有嗎?你到底怕什麼?如果你再不做決斷,等到她真的把你廢位,改立李賢的時候你才真的什麼權利都沒有了!”這個扶不起來的丈夫真的讓她快要口吐鮮血了……

“怎麼會呢?事情還沒有到那個地步。”李顯含糊其辭。

“哪個地步?啊?你不要忘記,她不止一次要把都城改在洛陽,一年半前,如果不是因為李旦的事情,她早就把洛陽改為京城了!她讓你坐守長安,自己卻帶著李賢去洛陽,你就不怕她在洛陽改製,封李賢為皇帝嗎?難不成你要等到被廢位才覺醒嗎?”韋珍珠吼的李顯心慌意亂。

就在他支吾囁嚅之間,殿外傳來孩子的啼哭聲。

這聲音仿佛天籟一般,李顯連忙站起來:“公主哭的厲害,皇後你出去看看吧。”

到了這個時候,他居然還能把心思放在小兒女身上,看著他窩囊的樣子,韋珍珠恨恨的甩手,再沒說什麼,直衝衝的跑出殿堂。

李顯坐回龍椅,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整日麵對妻子的疲勞轟炸,他真的很想找一個安靜的角落和一個可以讓他完全放鬆的依靠,他很久很久都沒有這樣的依靠了。

因為他是皇子,所以他身邊的人對他盡是阿諛奉承。

因為他不優秀,所以父皇的慈愛和重視全都給了他的兩個哥哥,而在母後那裏,他能得到的隻有嚴詞苛責。

他沒有依靠,他不夠堅強。他希望可以享受民間孩童的那種幸福,可以依偎在母親的懷裏撒嬌,可以坐在父親的膝頭玩耍……可是,這些他從來不曾享有過。

他所擁有的就是無休止的教訓、苛責,還有在某一刻被人推到風口浪尖的孤獨與危險。

他要麵對陰暗處的刀鋒,他承擔一個國家的責任,他還要麵對嚴苛的母親,還有喋喋不休的妻子……

他想起了一個人,一個他今生唯一能體會到溫暖的女人。

隻是,她現在在哪裏?她是否……還活著?

“陛下在想什麼?”空蕩蕩的大殿裏突然響起的人聲讓李顯差點大叫出聲。

他捂著胸口定睛一看:“原來是韋大人。”他的嶽父,他皇後的爹……

“看皇上如此煩惱的樣子,不知道微臣可不可以為皇上分憂呢?”韋元貞笑的很親切,很溫暖。

“沒有……沒有……朕不過是出神罷了。”

“皇上是不是在想念一個女子呢?一個姓尹的女子?”韋元貞的眼角眉梢盡是笑意。

李顯的身體好像被雷擊中一般,整個人僵在那裏。

許久……

“韋……嶽父大人的意思朕不太明白。”李顯的心裏有種莫名的惶恐。

“嗬嗬!這也是人之常情,皇後是我的女兒,她的脾氣我自然了解——驕橫跋扈,囂張自我……這樣的女人怎麼能和尹紫靈那樣溫柔嫻淑的女子相提並論呢?”

李顯怔怔的起身:“嶽父大人你……”

“怎麼?是不是被我說中了心事?”韋元貞看著李顯的眼睛。

“你怎麼會知道紫靈的事情?”

“我知道的還遠不止這些,我還知道她現在命懸一線。”話還沒說完,韋元貞的衣襟就被李顯扯在手裏,而他的臉上則是從未顯露過的神情:緊張、糾結、痛苦。

“她怎麼樣了!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事!是不是皇後要對她做什麼?!”李顯的聲音不住的發抖。

韋元貞一點也不驚慌,他從前的那副窩囊相不見了,他甚至很大膽的把李顯的手指從自己的衣襟上掰下來:“陛下不必如此驚慌,尹姑娘現在好端端的,不過她時刻都在我可以控製的範圍之內。”

“你?怎麼會?嶽父大人……是皇後讓你這麼做的嗎?”

“皇後是要處死她的,她讓我去辦,不過我沒有照做,因為我知道,讓她活著比死了更有用。”韋元貞揚起嘴角,“你說呢?陛下……”

李顯徹底傻了,他何嚐見過那個窩囊頹廢的嶽父有今日的一麵?他何嚐聽到過這個怯弱的男人用這樣的腔調和人說話?!

而現在,一切真切的呈現在他的麵前。

他突然不知所措了:“你要做什麼?”

“很簡單,侍中一職空下很久了,皇上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我這個嶽父呢?”韋元貞笑著,好像一切很簡單。

“侍中?這可是丞相之職……這樣的大事,朕怎麼能做主?待朕好好考慮。”李顯的額頭密密的滲出一層細汗。

“考慮……嗬嗬!我隻給你一天時間。”韋元貞臉上的笑容不再,他冷冷的注視著李顯,“明日早朝之上,如果還聽不到陛下的聖旨,我會重新考慮要不要按照皇後的吩咐,把那個女人處死。陛下你考慮的時間不多了!”

不再給皇帝任何思考的時間,韋元貞迅速從大殿之內消失。

華麗的殿堂裏,隻有李顯一個人失魂落魄的呆坐在地上……

長夜漫漫而寂靜,就連初曉前宮女們前來為皇帝更衣也顯得那麼安靜。

也許,這就是暴風雨來臨前最為安靜的時刻。

大臣們迎著晨曦齊聚大明宮含元殿。

李顯上朝的時候,神情有些恍惚,他四下望去。

韋元貞和平常一樣縮在一個角落裏,如果不是他恰到時機的抬頭,如果不是那一臉高深莫測的笑容,也許今天和往日並沒有什麼不同。

而現在,李顯隻感到毛骨悚然。

身邊的太監正在宣旨,他所宣德自然是擢升國丈韋元貞的旨意。

滿堂嘩然,第一個開口反對的就是宰相裴炎:“皇上,侍中乃是宰相職位,韋元貞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朝議郎,如果一步提升到正一品之職,這恐怕於理不合。”

“……”李顯沒什麼話說。

“宰相大人所言差矣。”韋元貞身旁的一個大臣出班回奏,“韋大人一向廉潔奉公,眾臣僚皆有耳聞,更何況,韋大人身為國丈,如果還屈居於一個小小的朝議郎,隻會引起眾人猜疑。而且,這一次是皇上下旨,難道宰相大人有意違抗聖旨不成?”

裴炎義正言辭:“臣怎敢抗旨不尊,但是韋大人並沒有讓人信服的政績,是謂無功無名!如果就此提升,天下並會恥笑皇上任人唯親!”

辯論仍在繼續,裴炎始終侃侃而談,韋元貞從始至終都沒有開口,而每一次被裴炎指責,他的身邊都有人替他說話:“裴大人說的好聽,難道大人你就沒有私心、就不是假借此事來挑戰皇威?”

“你……”裴炎氣結,“臣是受先皇遺詔和天後陛下的懿旨,忠心天地可鑒!”

他的話很正義,但是卻少了別人的認同,就連一向以直言著稱的狄仁傑今天也隻是悶頭站在大臣中間,一言不發。

裴炎的話無人附議,韋元貞帶著幾分勝利的微笑抬頭看著寶座之上的李顯。

聖旨是執行還是收回?李顯知道裴炎的話很對,一旦班詔就等於讓韋元貞掌管大權,今後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呢?可是不班呢?紫靈會怎麼樣?他已經保不住她的孩子了,他還能連最起碼的性命都保不住嗎?

“陛下!”裴炎跪倒在地,“請陛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