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先生的意思?”
“臣的意思,通敵實出權宜,自強乃為本計,懇乞嚴諭使臣無傷國體,更祈大誡疆臣急修武備事。”阮大铖沒有直聯虜平寇不對,畢竟這是皇帝親下聖旨定下來的國策,否定聯虜平寇,就是否定皇帝,有損帝王顏麵,直言進諫不是他的風格。
朱由樺點了點:“那我朝該如何自強呢?”
阮大铖侃侃而談道:“自東虜叛逆以來,兵帑不解幾三十年,國中虛耗,實為禍本。
流賊與東虜,國家事力難支兩敵,而與東虜會師殺賊,為我朝先帝先後報仇,雖蓄謀難測,而執詞頗正。與之通好,以便並力於西,全力平賊,此亦謀國之苦心也。
然僅憑此遠不夠,祖宗之地誠尺寸不可與人,然從來開疆辟土,必當以兵力取之,臣未聞求而可得者也。
如唐人用回紇之師,之所以能中興大唐,源在大唐有信臣精卒如李光弼、郭子儀等諸良將,朔方、隴右之精兵依為後盾。
若專恃他人之力,如宋人借金以滅遼,借元以滅金,終玩火自焚,已致亡國。
以臣愚計,聯虜平寇之際,陛下當密敕江北,武昌諸將奮同仇之氣,大整軍旅。等到秋冬之時,闖逆被東虜牽製於三晉,陛下則趁勢調遣江北四鎮,進取河南,兵臨山陝。
再令武昌左鎮出兵以入武關,令川中良將如秦良玉者協同左鎮,或攻闖逆之脅,或拊闖逆之背,使闖逆擋其一麵,而我軍攻其三麵,到時不僅逆賊可以一舉蕩滅,而滅賊大功不必全出於東虜,則大明之威尤在,以之震懾東虜,如此方能保得久安,是故取為第一義。進取不銳,則守禦必不堅。”
長篇大論過後,阮大铖微微調息,查看皇帝的神色,卻見皇帝低頭沉思,許久不言。阮大铖不知皇帝心中在想什麼,是喜是怒,又回想起自己剛才話慷慨激昂,指點方遒間大異平日的心謹慎,心中不免有些揣揣。
時光好似就此停止,正在不安之間,皇帝終於開口道:“先生適才縱論軍政頗有見解,朕心甚悅,然今大明綱紀廢弛,君威不振,不僅某些樞臣恣意妄為無人臣禮,各地守將也有跋扈不遵號令者,先生之計再妙,不能付諸行動終為鏡花水月啊!”
阮大铖聞言心中一喜,知道皇帝認可了他剛才的話,他撫須回道:“臣以為‘治亂世必用重典’。北都淪陷,先帝殉國,可為非常之時。
當此時,陛下更應賞罰分明,重立綱紀:對清廉愛民、忠君報國者不惜重賞;而對貪酷害民、跋扈無人臣禮者則應嚴懲不貸,務必使下文武臣工知國法、明賞罰,不敢玩忽職守。如此政令暢通,大事可為。”
朱由樺聞言苦笑道:“這些道理朕何嚐不知?奈何掣肘纏身啊!朕這幾日頗感心力異常交瘁呢!”
直到此時,阮大铖終於明白了皇帝的意思,這掣肘是什麼,他很清楚,想到昔日那些東林複社子弟對他的欺辱,他仇恨之餘也是感同身受。
“子受辱,此人臣之過也!臣不能分君上之憂,真是罪該萬死!”
阮大铖起身俯首而拜,雙目漸赤,感同身受之下很自然的滾落了幾滴眼淚。
“先生快快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