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叔!”別重逢,朱成功親切地笑著,露出了兩排潔白齊整的牙齒,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悅:“真的,侄在金陵求學時經常想到您,上船前侄還想會不會是您來接我,剛才在船頭,侄一眼就看到您老站在碼頭上,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
“是麼。”鄭鼎嗬嗬直樂,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條線。
“鄭叔,如今虜寇猖獗,肆虐北方,正是英雄用武之時。前不久聖上已經召見了侄兒,並委以了重任,侄兒建功立業的時候終於到了,侄兒盼望您老以後能多多扶持,勿使不負聖恩。”
“鄭叔老啦,身手已不如從前,以後的下是你們年輕人的了。”
“鄭叔,您這算什麼話?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如今正是鄭叔大顯身手的好時機啊!”
鄭鼎與鄭芝龍朝夕相處,知道他對抗賊北伐之事一點兒不熱衷,隻想守著台海的一畝三分地,但由於身分關係自己不便勸,因此有點心灰意懶。然而‘間不疏親’,他與朱成功雖然親切,有些話還是不能亂。
鄭鼎幹笑一聲,搪塞道:“嗬嗬,咱們叔侄別重逢,日後有的是交談的機會,這些事就留待以後再吧。”
朱成功有點不解地看著鄭鼎,覺得鄭叔似乎與以前有點二樣,少了豪情,多了暮氣,他心裏雖有不快,卻也不再多問,於是岔開話題,:“鄭叔,什麼時候有時間,侄兒想和您老去山間打獵,練練射箭。”
“好啊!叔隨時恭候。嗬嗬,我也正想考較一下公子的箭技呢。”鄭鼎著,在前方引路道:“公子,咱們回府吧。”
“好!”
……
安平扼晉江、南安兩縣的水陸要衝,“港通下商船,賈胡與居民互市,”自宋朝開始成為海外貿易的集散地,大大的商鋪遍及全城,“南海明珠,越裳翡翠,無所不有,文身之地,雕題之國,無所不到,”十分繁榮、富裕。
崇禎元年,鄭芝龍受福建巡撫沈猶龍招安,由海盜搖身變為朝廷命官海防遊擊,駐兵安平,控製了安平城所有的港口、碼頭,凡是進出的貿易商船都必須交納保護費,換取“鄭”字令旗插於船首,方可安全通行,無一例外僅此一項,鄭芝龍每年即能斂財千萬,曆年積聚,富可敵國。
航運的興旺帶來了造船業的繁榮,鄭芝龍的私家船廠每年可下水數十艘巨大的海舶和戰艦,不僅組成了鄭家龐大的貿易船隊,也大大提升了福建水師的戰鬥力,使鄭家軍成為明末時期裝備最為精良和強大的水上武裝。
經過鄭芝龍十多年的苦心經營,安平城半數以上的商鋪屬於鄭姓家族,府邸縱橫數裏,可泊巨大的海船、戰艦,安平幾乎成了他的私人城市。
“公子,前麵就是安平橋,馬上就可到家了。”鄭鼎驅馬趕上朱成功,道。
安平橋始建於南宋紹興八年〔118年〕,曆經十三年方告建成,東起晉江安平,西接南安水頭,橫跨海灣,是晉南交通要衝。安平橋又稱‘五裏橋’,全長二千二百餘米,最寬處三點八米,是中古時代世界最長的梁式花崗石構跨海平橋。橋麵以巨型石板鋪架,兩側設有欄杆。橋板又闊又厚,最長的有十餘米,皆是堅實的花崗石。長橋的兩旁,置有形式古樸的石塔和石雕佛像,欄杆柱頭上則雕刻著惟妙惟肖的石獅與護橋將軍的石像……
臨近傍晚,街上依然人聲鼎沸,熱鬧非凡,似乎比以前更加繁華:商鋪林立,貨物應有盡有,酒樓茶室人滿為患,娼妓們穿紅披綠,公然在大門口與路人打情罵俏,空氣中也仿佛彌漫著一種及時行樂、驕奢淫逸的氣息……
也許,人心就是如此,隻要災禍尚未降臨自己頭頂,總存在僥幸心理,以為災禍隻會降落到別人身上,而自己能躲過大劫,毫發無損。醉生夢死,自欺欺人。
朱成功和鄭鼎在眾家將的前呼後擁下,擠過人群,緩緩而行。看著安平鎮中悠然行樂的街景,頗有些感概道:
“真所謂‘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鄭叔,你看看街頭情景,一派升平景象,哪有一點國破家亡的悲哀和憂慮?”
“唉,升鬥民,以食為,隻能過一日是一日,恐怕也顧不了什麼亡國不亡國。”
“鄭叔的也對,兵荒馬亂,最苦的還是民百姓。但侄剛才所的卻不是普通百姓,而是那些商賈豪紳,國難當頭,卻依然過著醉生夢死、驕奢淫逸的日子,屍位素餐,有負皇恩。”
到了府前,朱成功跳下馬,隨手把馬韁交給家人,抬頭打量府門上方懸掛的匾額‘提督府’,三個大字龍飛鳳舞,筆力遒勁豪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