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等了一會兒,樓上傳來了樓梯被踩踏的聲音。
一個女人從樓上走了下來,即便她身上沾染了歲月的痕跡,林森依然能夠分辨出她當年一定是一個令人目眩的美人。
此時這位已經褪去鉛華的美人儀態從容的走下了樓梯。
她身上穿著真絲的睡袍,頭發鬆鬆的在頭頂挽成了髻,步伐優雅的就好像t台的模特一樣。然而與她風情萬千的姿態形成對比的,是她身後已經腐朽得發出聲響的樓梯、已經斑駁的牆麵、還有被腐蝕掉了顏色的油畫,以及遍地擦也擦不淨的灰塵。
女人坦然的出現在這樣的環境裏,與整個氛圍格格不入。
“你們找我嗎?”女人走下來,皺著眉看了一眼積聚著灰塵的沙發,然後用兩根手指捏起了沙發罩子扔在一邊,坐下來神情很安逸地看著林森,開口直說,”你們是來問我李中天的事情吧。“
林森心想有門兒,他們還什麼都沒說,這個女人就先提到了李中天。
“你知道李中天的事情了?”
”是我做的,“女人笑了一下,很愉快的承認了,”這都是他罪有應得。如果不是他,不是他們家那些討厭的人,我的女兒也不會……“
女人稍稍側頭看向牆上的油畫,林森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才發現在這空洞的大廳四周掛了很多幅有畫,幾乎所有的油畫上都積著灰塵且剝落了顏色,唯獨有一幅油畫被保存的很好。那上麵畫著三個人,一對年輕的男女抱著一個孩子,女人的眉目和眼前的女人非常相似,隻是畫中的她天真浪漫,絲毫看不出被歲月折磨過的痕跡,單單看著這幅油畫的畫,林森幾乎能夠想象到他們當時有多麼的幸福。
而她懷中的女孩——這是林森第一次看到這個因為殉情而自殺的女孩兒,女孩子長得和眼前的女人很相像,一樣的天真而美麗,如果她長到今天這個年紀,也一定是一個迷倒了萬千少男的小美女了。
林森禮貌的詢問:“那是您的女兒?”
“是的,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她。”
女人說話實在是太直白了,林森想委婉也委婉不得:“所以你承認了,是你想方設法把他們九個人騙到了船上……”
“九個人?”女人皺了一下眉,“你在說什麼?什麼船?”
林森也愣了一下,女人似乎對輪船上的事情一無所知,那她談到李中天又是為了什麼呢?
鄭東在一旁發問:“你說的李中天是什麼事?”
聽到鄭東的發問,女人眼珠轉了轉,心想自己可能暴露的早了,原來警察還什麼都不知道。於是她鎮定下來:“我有說過什麼嗎?我什麼都沒說過。”
“我真的很遺憾,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沒有能夠放下這件事。站在我的立場來說,我自然不希望這件事是你做的,該放下的就是要放下。畢竟你的女兒也是自殺,其實和人家並沒有多少關係,”林森故作冷淡的說著,希望能夠激怒女人,讓她說完剛剛中斷的話,這應該是女人心底最柔軟最脆弱的部分,不會允許別人來玷汙的。
果然,當林森決定替李中天開脫的時候,女人的臉色瞬間就變了:“你還是不是警察?他還是無辜的?他們全家都該死!要不是他那兩個該死的兒子,我的女兒怎麼會……”
察覺到女人的神情依然鎮定,林森決定再加一把火:“可這畢竟是你女兒自己的決定,怎麼可以遷怒於別人呢?小姑娘的心思誰能猜得準,這又不是人家兒子脅迫你女兒一定要這樣做的,如果你因此就認為他們家應該承擔這個後果的話,實在太無理取鬧了。”
女人已經夠鬧心了,偏偏林森還要火上澆油,反複強調她女兒的死是自作死受,和人家根本沒有關係。女人聽到林森的語氣,再也繃不住剛才矜持的狀態了,騰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脖子上青筋暴露,那張蒼白的臉上甚至露出了青色的血管。
她說:“你們這些警察就是這樣辦案的嗎?就是這樣推理案情的嗎?就是這樣揣測無辜的受害者的嗎?我早就知道指望不上你們這些警察!我根本就沒有指望你們這些警察!你們和那些人一樣,根本就不了解一個失去女兒的媽媽有多麼的痛苦!”
“法律的歸法律,道德的歸道德,畢竟在你女兒的事上,除了她自己,還沒有人應該承擔責任,沒有人蠱惑她一定要殉情,也沒有人讚成她殉情的行為,從開始到結束,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如果說有誰該為這件事負責的話,難道不是你和她的父親嗎?是你們傳遞給了她錯誤的愛情觀。”——說完這些話,林森自己都覺得過分,鄭東也瞪了他一眼。
但是這一段話效果拔群,女人什麼都顧不得了:“你憑什麼怪我?你們憑什麼怪我?我的女兒那樣天真,她還不知道什麼是愛情!都怪姓李的那一家人,他們算是什麼貨色?也敢高攀我的女兒!我跟你們說,我早就知道我女兒早戀的事情,她的班主任都找過我許多回,我也反反複複和我女兒說過了,不要和那種男人在一起,即便她要早戀,也要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吧?像那種窮酸的家庭怎麼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