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紅場,一個中國少年的紅色記憶(1 / 1)

紅場,一個中國少年的紅色記憶

專欄

作者:徐劍

去年盛夏,餘作為中國作家代表團一員,出訪俄羅斯。登上列寧山,佇足於莫斯科大學前平台上,俯瞰莫斯科城。一場雨後,斜陽從雲罅中瀉了下來,撫摩城郭,雖烏雲鎖城,山雨欲來,可一縷夕照下的哥特式尖塔,宛如一柄柄長戟利劍,遙指雲天,燦然也。

餘嗅著林間溢出芳草味,透過翻譯,問鵠立一側的俄羅斯作協奧列格先生,紅場在哪,克裏姆林宮隱於何處?老奧曰:別急,近日有雨,選個晴空萬裏良辰時節,帶諸位作家入紅場,一覽俄羅斯帝國之風、之韻。

以後數天,莫斯科城仍陰晦不晴,時豪雨滂沱,時細雨如毛。我輩遊克宮,謁高爾基故居,拜托翁莊園……而紅場卻不可見兮,唯有遐想。

餘之紅場情結源於少年,一個動亂年代,沒有多少電影可看。步行七、八公裏遠,或在鄉場上、或入軍營、或去園藝場部,隻為看兩部黑白電影《列寧在一九一八》《列寧在十月》。克裏姆林宮圓頂上高揚的鐮刀斧頭旗,巍然的紅牆下,矮個子的弗拉基米·伊裏奇·列寧,光著碩大鋥亮的腦袋,揮舞巨手,一時風起雲湧,多少信眾緊隨。"烏拉!"、"烏拉!"……潮聲湧動,浩蕩成一片激情之紅潮,巨大紅場被裹挾著,翻滾著,革命浪潮遍及東方乃至地球每個角隅。斯年、斯景、斯人、永遠鑲嵌於一位中國少年之血脈、魂魄裏。

明天就要離開莫斯城,前往彼得堡了。早晨起床,數日不晴的莫斯科天空終於放晴,良辰美景,可入紅場也。上午與俄羅斯作協作家、詩人交流,喝了幾場伏特加酒,異國他鄉,酒卻是血性男兒最好的勾兌品。可惜強大蘇聯帝國盛景不再,作家、詩人頭上光環黯淡。他們對中國作家體製內舒適的專業寫作豔羨不已,痛首疾呼,中國同誌可要珍惜當下,不可易幟變天,令我輩噓唏不已。吃過中飯,老奧帶爾等觀了新聖女公墓、莫斯科地鐵雕塑等處的後景觀,才帶我等去了餘神牽夢繞四十多載的紅場。

紅場,曾幾何時,乃一個中國少年夢中紅色記憶。餘環顧左右,與夢中的紅場,卻大相徑庭。北側為一幢紅色哥特式大教堂,雄鎮東方,一長狹窄街道蜿蜒而去,應為紅場閱兵出口;東側一排白色古建築群,巋然百年,此乃莫斯科國家商場;西側則為高高紅牆,巨大圓形穹頂,仍舊金光閃爍,俄羅斯三色旗迎風飄揚,與雲罅中迸射陽光交輝相映。雲彩依舊,和風依舊,紅牆紅舊,城堡依舊,甚至廣場上的白鴿依舊,可是羅曼羅夫王朝、彼得大帝、女沙皇捷卡葉琳娜和強大蘇聯帝國,皆灰飛煙滅。煙消雲散。

餘徜徉紅場其中,一個長方形廣場,並不寬闊,僅為天安門廣場十分之一,路麵係四方小圓石鑲嵌的,凹凸不平,色澤黧黑,且呈上坡狀。餘驚歎萬分,紅場大閱兵時,蘇聯紅軍,衛國戰爭老兵,乃至俄羅斯軍人,竟然踢出如此整齊雄壯的步伐。躬而蹲下,撫摩那一場塊小石頭,夕陽之下黝黑反光,滄桑悠遠。每條縫裂石紋裏,皆記載著改變人類曆史的每一個時刻。俄羅斯人,總是用屬於他們自己的激情、血性方式,讓整個世界為之側目動容。

餘走至紅場南側,莫斯科河邊,著名聖瓦西裏大教堂緘默無語。風掠過,風鐸清脆作響,悠遠千年。

責任編輯 張惠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