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要入春的時節裏萬物充滿著生機,宮中一切依舊,依然見不到皇帝,二張兄弟依然一手遮天,任意妄為,專橫跋扈,可自李隆基踏進承天門起,似乎一切都不尋常了。
武霓裳拖著傷風的病體從長生殿回來時,白芷已經在鳳鸞閣外等候,生病這兩日以來,白芷待她的態度明顯親近了許多,兩人還甚有相見恨晚的感覺,時常秉燭夜談,深閨中總是有說不完的心事,甚至更多的時候都是白芷先挑起話題,不過談話中自然是規避著李隆基的。
“姑娘可回來了,有人找你呢,等了許久了。”白芷拉住她的手就往殿裏跑,恨不得一把將她拉進那人的身邊。
武霓裳還來不及問是什麼人,小小的身形便被拉跑了,等她站住身形,喘勻氣息時,整個人似是石化了,怔怔看著眼前這人,呼吸便又開始不均勻地亂喘,才數日不見,此刻竟恍如隔世,帶著濃濃的鼻音支吾著“你……怎麼來了?”
“聽說你病了,我來瞧瞧你”
武霓裳極力讓自己的神情顯得自然鎮靜,兩頰卻已不自覺地出賣了她的心境“你……這是在擔心我?”
“歸根究底到底是因我落水,你打小身子就不曾養好,我來瞧瞧你也是應該。”李隆基的聲音很輕,顯得很是無力,又像是說的這話很是勉強。
白芷也不知什麼時候離開的,沒人瞧見此刻武霓裳絕望的神色,原來隻不過是因為內疚啊。
她不再去看李隆基的一片衣袂,早該知道這個男人心如玄鐵,如何能期待他是因為想見她而入了宮,更遑論會因為自己一次生病而忘了西市王府那個叫王姝嬑的兩小無猜,轉而對自己心心掛念呢?
於是賭氣道“可不是嘛,當時,那張易之是瞧見了我竹筒裏字眼的,今日姑祖母還問我究竟何故,似是有意試探。”
李隆基臉上原本就僵硬的笑容更是一僵,表情片刻間就被惱怒侵占“張易之知道了你與宮外有聯係?你可同皇上說什麼了?還有,你是不是與長生殿外第三個人有消息來往?”
他這一連發的逼問,武霓裳已然被他的嗬斥微微震住了,她斂了笑,麵上再無情緒“你既這般不信任我,懷疑我陽奉陰違,又何必廢周折入宮來看我?你怎沒想過若陛下知道我和宮外的人有勾結,憑我知道的一切,我該比你先死才是?……也是,我本就是個無關緊要的角色,是不是連做你的棋子,你都覺得多餘?”
空氣中頓時一陣寂靜,李隆基的手微微一顫,下意識將手負於身後,很多話,他無從說起,良久才沉聲道“是我言語有失,隻是如今形式過於敏感,我若走錯一步,那就萬劫不複了,我說過的,認識你,與旁人不一樣,初見你那日,你撞見我與高力士的談話,到如今你甚至猜出我的野心,我可曾對你如何,如此還不算得信任?”
武霓裳沒再說話,如他說言,他們的認識就是與旁人不同的,像是前世的續緣,此生注定要再次相遇的。
從五王宅回來以後,她就懂他的鴻鵠之誌,並以此作為籌碼來相互利用。
半晌,她平定下心神,輕聲道“皇上的病並無大礙,二張兄弟也不似外界傳言,如今依舊對陛下唯命是從,陛下是想誘你們起兵,她手裏有掌控羽林軍的兵符,這些年朝中並無戰事,府兵和邊防軍多少懈怠了些,長安卻常有變故,因而羽林軍最是勇猛,不論是誰,皇上都是有把握壓下兵變的。”她自顧自般的說著,耷拉著臉儼然還生著氣。
“如此說……?”
“我不知道。”武霓裳知道他想說這個時候出頭鳥當由東宮來做,但又不想說起,於是轉身準備離開,李隆基反應極快,身形一躍,幾個大步在武霓裳走到門邊前已經擋在她跟前“怎麼這樣小氣,我錯了還不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