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明月照溝渠(1)(1 / 2)

武則天聞言眸光一沉,手中強撐起的所有力量一鬆,那劍哐哐當當地落在地上,整個人又躺在了榻上,武霓裳的脖頸已經一片血紅。

“李隆基?宣……宣李隆基進宮。”武則天像是自言自語般,目光卻落在武霓裳的身上,她的個頭雖小,卻似乎很能適應宮裏的這種勾心鬥角,揣摩人心“去將傷口包紮包紮。”

武霓裳退出內殿,二張正侯在殿外,張昌宗見到她脖子的傷,隨手遞給她一塊帕子,她隨意地處理了頸上的傷,又用白綾纏了一圈,等處理好這些,張易之才在她耳旁輕聲說了句“皇上是不會相信你此刻說的話的,你以為推到了臨淄王身上就可以置身事外了?”

武霓裳看著他半晌,眼裏的神色意味不明,她沒有說話,殿裏安靜了許久,除去武則天時有時無的喘息聲。

也不知多久,殿外響起一聲尖銳的“臨淄王到。”

門應聲推開,她透過光看見他的鬥篷上散落著梅花瓣,風狠厲地吹過,就有一丁掉落,隱匿在一室的昏沉裏,隻是那身上從梅園帶來的香氣並未被吹散分毫,在他從殿外透過的光裏看見她脖頸上那抹又迅速滲出的紅時,眼底竟有一股會讓人寒戰的寒氣。

他欲上前想問她怎麼了,她卻皺了皺眉,微微一搖頭,餘光暼向內殿。於是李隆基將腳步一折,進了內殿。

武則天依舊是方才的姿勢,聽見了響聲,依舊緩緩睜開眸子,隻是這次臉色並不鐵青“正月的天了,外頭的風怎還這般淩冽。”還不待李隆基回話,她又兀自說道“罷了,罷了,這長安城的風雪,本就是最肆虐的……”。

李隆基不做聲,就像是武則天在自言自語,武霓裳又聽著她繼續說道“不知怎的,朕最近時時想起先皇,猶記得那年他初登皇位,從感業寺接我回宮那晚,他隻說了一句,此生惜我如他命。那時他眼神裏的虔誠在往後的幾十年裏我都未曾再見,因為那幾十年,他如是這般做到了,已不需承諾。帝王的愛能如他這般,我此生無憾。所以我要幫他守住他的天下,在我有生之年,我付出了一切代價將大唐領向如今的盛世,或許我死後大唐會有一段動蕩……”

她說著又頓下,將氣喘勻後才移開目光看向側邊的李隆基“我一直都以為李家的男人是世間最有魄力,最有威嚴的,也隻有李家的男人才能配上我們武家的女人,無論是當年的太宗還是高宗,還是你,都是萬中挑一的……霓裳雖小你幾歲,再過幾年亦是婚嫁年紀,郎才女貌的,真是般配,朕既是你們的長輩,倒不如就賜婚你們,隆基,待她及笄,娶她為妻,可好?”

李隆基渾身輕輕一顫,似是打了個哆嗦,側目看了一眼殿門處的武霓裳,隻見她一臉無波地盯著他看,他蹙緊了眉頭,正想開口卻看見武則天朝著殿門招了招手,武霓裳已經幾步行至塌前。李隆基的手已經被武則天握起,將他寬大的手掌覆在武霓裳的小手上,武則天看著他一臉的惶惶與疑惑,卯足了精神道“好孫兒,你既與霓裳緣分匪淺,往後時日漫長,能否替祖母照顧她?”

空氣一時凝滯,李隆基心知這是武則天的試探,話外有音,思緒飛快地運轉,他也根本沒有餘地去考慮她的情緒,當時隻想著如何才能打消眼前這個智者的疑慮,保全自己,保全眼前的一切。

是了,隻要與她撇清關係,他就能全身而退。

於是他的手掌迅速地從武霓裳的手背上滑走,誠惶誠恐道“皇祖母恕罪,孫兒辦不到。”

武霓裳看著跪地的他,手上他的餘溫仍在,良人卻似乎已然遠去。耳邊是他極為鄭重地答話“孫兒與霓裳姑娘隻偶然相遇,後有緣在五王宅相處些時日,再說霓裳姑娘與孫兒年紀相差甚遠,並不般配,孫兒也隻拿她是妹妹,不敢僭越,況且,孫兒心中已有了王氏,前些日子還來求皇祖母賜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