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顯顫顫巍巍地,明知武則天是同自己說話,卻半個字也不敢吐,倒是身側的張柬之已經按捺不住,憤然道“張易之、張昌宗兩兄弟囚禁陛下,禍害朝綱意圖造反,臣等是奉太子令為國除奸而殺了張易之,是為匡扶大唐基業,陛下若是責怪臣等先斬後奏,於皇宮禁地誅殺逆賊,驚擾陛下,求陛下治罪!”
武則天哼哼一笑,強撐住的精神已被四周明晃晃的刺目光亮照的有些倦怠“好一個張柬之……”話音剛落,隻聽武則天一陣劇烈的咳嗽,白色帕子捂在口邊,裏麵一點點地滲出了鮮紅的液體,她用力地喘著粗氣,整個人難受地蜷縮著,明亮的光線清晰地照著她一頭花白的長發,一張臉色慘白不堪,已是行將就木之色。
武霓裳正習以為常地替她拍背,又接過被染紅的白色帕子,抬頭時,正撞上李隆基蘊著怒火的目光仇視著她,那黑色的瞳仁裏,是她陌生的厭惡。
步步為營,到最後竟栽在了你的手裏。
李隆基哼哧一笑,此時此刻,所有的迷局都已解開,原來這才是她的局,是為了李重俊?
他已不屑再看她一眼,那抹自嘲的笑,狠狠地剮痛了武霓裳,她多想這一刻就拉住他的衣袖向他解釋,告訴他她的私心。
就在所有人都恐慌於武則天的病情時,殿外忽然又響起一陣躁動,隨即就有侍衛壓著一名男子進殿來,細細一看竟是張昌宗,他一進殿見到武則天就像尋到了救命稻草,朝著她喊道“陛下救我……”然而此時的武則天,自身難保。
張昌宗還在求救,根本無法顧及身後的桓顏範已經提著短刀向他逼近,眾目睽睽之下,鋒利的刀刃從他的背後穿胸而過,伴隨一陣劇烈的慘叫,血液就從他刀口處的窟窿裏洶湧而至,如同水柱一般彌漫至武霓裳曳地的白色裙子上,一陣切實的血腥味充斥著整個鼻腔,她就睜著眼望著這個昔日盛寵的男子一臉猙獰。
張昌宗驚恐的瞳孔已經散大的見不到邊,那樣驚恐的死狀,使武霓裳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不敢獨自入眠。
紫柱金梁,白玉琉璃,這金碧輝煌的修羅場,性命不過是一刀子的事,哪怕他曾經呼風喚雨。
從太宗皇帝起,宮中便不乏這樣的逼宮,周遭一切可以聽到的聲音盡是死神一聲聲地召喚,潛伏在玄武門的府兵已經聞風衝進了長生殿,一時間與太子的軍隊相持不下,一柄柄利劍穿過胸膛,穿過額頭,穿過聲喉,桶出的窟窿裏洶湧而出的鮮血如水般灌注在長生殿殿外,倒映著一條條生命的終結。
大殿裏裏外外混亂不堪,所有人都將心思落在打鬥上,武霓裳就趁著這噱隙踱步到李隆基身側,緊緊地拽住他的衣袖,李隆基正凝神看著殿外的府兵統領,回頭就見武霓裳一張噙著淚的眼滿含歉疚的凝視著自己“三哥哥……”
他卻是厭惡極了那副無辜的相貌,不留餘力地狠狠將她推開“求你別再這麼喊我,你如此步步算計我,我可承受不起你這聲哥哥!”
挖心之痛,不過如此,她跌坐在地上,算計好一切,使他無力奪權,甘心做個閑散王爺,她卻始終沒有算到年輕氣盛的他,對於權利的欲望,勝過一切。
此刻已經死傷幾百人,武則天好不容易才穩定下病情,隻管暝目不言地順著形勢發展,卻是李顯就在那屠戮的血腥中見到府兵的統領竟是巴陵郡王李隆業,他那軟弱心善的性格再也按捺不住地持劍號令士兵們住手,等到所有人都停止下打鬥時,他將目光投向角落裏佇立著的李隆基道“三郎這是何意?”
李隆基有些出神,袖袍上方才被緊緊攥住的感覺還未消退,李隆業身穿一身染血的銀色鎧甲已經踱步上前,作揖行禮“皇伯,是隆業以為三哥身處險境,才私自帶兵入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