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業錯愕地抬頭。
“刀子刺進來的那一刻,我恍然覺得解脫了,到了今日,我們之間隔著那幾條性命,大概是真的很難原諒彼此了。”
她的麵色是枯黃的萎靡,從前的她再怎樣瘦弱,眉目間卻總是神采奕奕的,言笑晏晏的模樣又存著幾分稚嫩的天真,李隆業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起,掩藏了當初他那樣渴望守護的純真,冷冽的氣質愈濃,仿佛就是遊走於他掌心裏的空氣,輕輕鬆手,她會消失的無邊無際。
“你知道,讓我帶你走於我意味著什麼……
三哥守了你一夜,就因為害怕看到你這幅樣子,才逃避開,他心裏是有你的,而你呢?真的能將他放下嗎?”
溫潤的淚水溢出了眼眶,她低垂著頭,不敢動彈“隻要離開這裏,就總能放下的……”
殿門就在此時忽然被砰地一聲踢開,外麵的天氣陰沉,大風呼嘯,將枝椏吹的嘩嘩作響,天際有幾聲轟隆的雷鳴之音,正映襯了此刻出現在殿門處的李隆基,俊逸的容顏,已是怫然大怒。
“你以為,這個大明宮裏如今還有幾個人敢動你?我不放你走,你覺得你能走出這個殿門嗎?”他收回踹了殿門的一腳,周身散發的濃濃硝煙氣味就要將整個大殿都燒了起來“把他給我帶下去!”
李隆基修長的手指指向李隆業,怒極的語氣使隨行的侍衛不得不上前扣押著李隆業出內殿,李隆業卻平靜地並不掙紮,臨行時隻淡淡地向武霓裳一笑,示意她安心。
那些侍衛們退下,諾大的內殿裏便隻剩下李隆基和武霓裳二人,他周身的戾氣太盛,而她卻脆弱的一擊即潰,兩個人如今看來,竟是這般格格不入。
他的腮幫不知何時布滿了青茬,昏迷的時候她一直夢見他,夢裏的他幹淨清爽,麵如冠玉,翩翩少年郎,便是當年初見時的模樣。
此刻,他卻周身都透著疲憊,尖銳淩厲的瞳孔凝視著她,她隱隱從那裏麵的盛怒中看到了殺意,不知道為什麼,被他下令帶走的那個人是他的親手足,而她,卻害怕極了。
她避開他的凝視,更加不願再開口求他,發軟的手掀開覆在身上薄薄的毯子,李隆基看著她動作遲緩地下床,然後倚靠著床沿站起身,瘦弱的身子晃了幾下,仿佛外麵呼呼的颶風都能將她輕易吹倒,她光著腳,好在正是盛夏的天氣,並不覺得冰冷,細膩的腳掌艱難地在地板上踏了幾步。
她的身體出血過多,又昏迷了多日,早已虛弱的不堪重負,如此一番動作下來,才不過邁出一步,頭腦便驟然一陣發暈,腳底虛浮無力,整個人搖搖欲墜,應聲倒地。
原本就是軟綿綿的身子又這樣跌倒在地上,她覺得渾身痛的都似散架了般,內心裏又湧起無限的內疚和怨念,方才咽下的淚水又一下子湧了出來。
“五哥……”她無力地朝著殿門外喊了一聲。
李隆基覺得四肢百骸都是跟她一樣的冰冷無力,就連踱步上前的腳步都顯得虛浮,他的麵部有些猙獰,扶她從地上坐起時,以一種責備的語氣宣泄著他近日來的痛楚“你鬧夠了沒有?”
他的手挽著她細瘦的手臂,正要將她抱起時,她抬手將他輕輕的掙開,其實她根本就沒有多少力氣,李隆基卻僵硬著再也不敢動彈。
“你以為,我在和你鬧什麼?”她蒼白的臉色淡淡一笑,盡顯蒼涼“是你把我逼成這樣的,你什麼都有了,可為什麼不能放了姑姑,你告訴我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