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陰間排場大。
正感慨著,忽然背後一涼,她一扭頭,就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都被一塊黑布從頭到腳給裹起來了,後脖頸一疼,人就迷糊過去了,失去了意識。
恍惚之中,聽見有人再哼唱,溫柔女聲清脆悅耳,像是趴在她耳邊低語一般。
那是一首老上海的童謠: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外婆叫我好寶寶,我叫外婆洋泡泡,外婆罵我小赤佬……
一遍一遍,揮之不去。
漸漸地,童謠遠去了,眼前的一切,卻更加的清晰起來。
又是百樂門?
遠處的天際,灰暗低垂,像是一條睡了一個冬天的棉被,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片大的雪花,紛紛揚揚,降臨在這座繁華的都市裏,穿梭在每一條街道,每一個角落。
撲麵而來的寒冷,讓阮綿綿瑟縮著雙肩,仰望著天,眉心忽然有一點濕意,落雪三兩片點綴其間。
忽然,有人猛地穿過她的身體。
“賣報賣報!皖南事變,國共再掀戰事……皖南事變,國共再掀戰事……”
原來是一個報童揮舞著手中的報紙,露出瘦削的胳膊,奔跑在寬闊的馬路上,在潔白的雪地上,留下一連串小腳印,直至消失不見,這是一九四一年的上海。
皖南事變,是1941年1月7日。
阮綿綿孤零零地站在街頭,忍受著刺骨的寒冷。
那些穿著西裝的買辦,打著領帶的白領,依舊長袍馬褂的商販人手一份報紙,卻也是匆忙一瞧,隻覺得國家大事離自己很遠。
瞧完之後,隨手將報紙裹了油條,或是塞入公文包裏,讓孩子疊了飛機。
民之誌,國之幸。
她冷眼看著這一切,當一輛黑色的轎車從麵前駛過,她一眼看出那輛車的主人,就是陸千鈞。現在這輛車跟上次的不同,車頭上捆著一條大紅綢帶,這是婚車!
陸千鈞結婚?
眼瞅著汽車就要消失在下一個拐角,她來不及細想,就立刻追了上去。
她跑了兩步,猛然發現,自己腳上是一雙潔白的高跟皮鞋,樣式複古,鞋麵上隻有一條黑色的綢帶最為點綴,大方得體。再往上看,她身上的中式單衣,也換成了紅色旗袍,胸口是一朵蘇繡的粉芍藥,手上是一雙白色的手套。
阮綿綿驚了。
這份打扮,不是百樂門頭牌莫清淺的嗎?
怎麼會在自己身上?
顧不上許多,趁著還能看到一個車尾,阮綿綿義無反顧的衝了上去,一邊追一邊喊著陸千鈞的名字。可周遭沒一個人能看到她,能聽到她,更沒有人能體會到她內心的焦灼。
大帥府,大門上張燈結彩,紅綢漫天,紅地毯鋪到了巷子口。
黑色的轎車緩緩停下,車門開了,從車上走下一位穿著婚紗的新娘,她的臉隱藏在白紗後頭,瞧不真切。這時一陣鞭炮齊鳴,氣氛變得熱鬧起來。
此時,門內走出一個迎親的人。
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