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已經打過電話給朋友,他最近很空閑,惲夜遙隨時都可以過去。口氣中也聽不出很悲傷的樣子,大概是已經從過去的陰霾中走出來了。
汽車很快到達了目的地,一棟紅磚黛瓦的老式房子呈現在眼前,惲夜遙並不喜歡那些城市裏的高層建築,這種磚瓦房子反而更合他的胃口,就像以前老舊的四合院那樣,比城市裏的房子更加熱鬧,也更加和睦。
付了車錢之後,惲夜遙快步跨進朱漆色的大門裏,裏麵有一個很大的院子,院子裏還搭了一個竹木架,一些青藤攀爬在上麵,看結出果實的樣子,應該是絲瓜。
站在院子裏,惲夜遙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感覺整個人神清氣爽,昨晚上因為夢境帶來的不適已經完全沒有了,他伸了個懶腰,朝著正對麵一扇房門喊道:“吳先生,你在嗎?”
屋子裏立刻傳出東西碰撞的聲音,一個人放下正在寫字的筆,推開椅子朝門口走來,隨即男人洪亮的聲音從屋子裏傳出來。
“在,是遙嗎?快點進來吧。”吳先生很快打開門,走了出來,他是一個國字臉的中年男人,他的名字叫吳偉雲,身材並不高大,但五官堅毅,整個人有一種正氣凜然的感覺,如果放到影視劇中的話,扮演的應該都是充滿正義感的軍官一類的角色。
事情到現在發展的還挺順利,看似一切都在向著正確的方向行走,但是,在演員,刑警和法醫意料不到的地方,一個男人正和他的女朋友相聚。這個女人,正是之前過在陽台上逗弄黑貓的人,也是深夜穿著紅色高跟鞋與男人相會的神秘女子。
男人名字叫做許青,外表條件還不錯,至少是一個能夠博得一定回頭率的男人。他最突出的特點就是有一頭烏黑的頭發,雖然眼睛不大,但是淩亂的劉海遮在眼睛上方,倒是遮掩了不少瑕疵,讓眼睛看上去有神多了。
許青似乎是個很注重自己外表的人,他在同女朋友話的時候,一直用手撥弄著額前的劉海,還常常朝著衣櫃的鏡子張望。
坐在許青對麵的女人姓白,名字叫做白芸,許青覺得這個名字並不像別人的那樣清新素雅,他也對空中的白雲沒什麼感覺,隻覺得像一團一團白色的棉絮一樣,所以,白芸這個名字實在話,讓他感到寡淡無味,就像眼前的這個人一樣,再濃妝豔抹也隻是毫無內涵的棉絮。
當然許青不可能把心裏的想法出來,因為他還要靠著這個女人養活自己呢,這兩年以來,白芸在自己身上花的錢可不少,許青一向吊兒郎當,不怎麼會賺錢,除了外表稍微好看一點之外,平時的行為就像個混混一樣。能夠靠別人養活不用自己工作,他當然是樂意的。
隨意撥弄著劉海,眼神根本就沒有落在白芸身上,許青問:“聚會的錢你出了嗎?”
“你問這個幹什麼?難道你想自己去找白責支付?”女人語氣都帶著輕藐。他從來沒有瞧得起過許青,不過是看在他那張還能拿得出手的臉麵上,才不跟他斤斤計較。
被人莫名其妙忽悠的三個人從震驚中恢複過來,開始商討下一步到底應該怎麼辦?惲夜遙一直在聽謝雲蒙推斷,突然之間,他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為什麼劉運兆知道什麼時候應該打電話給我們?”
惲夜遙問這個問題的時候,眼睛是看向法醫莫海右的,僅僅幾秒鍾的定格,莫海右就出了兩個字:“倉庫!”
“對,就是這裏的倉庫,蒙”惲夜遙轉向謝雲蒙:“既然凶手要挑釁,他就一定會給我們留下某些線索,以便讓我們猜測正確的方向。這是做遊戲的基本規則。那麼這第一個線索究竟在哪裏呢?蒙你仔細想想,劉運兆剛才在電話裏做了些什麼?”
“我記得他……”
“不是,是做了些什麼?他的根本就沒有關鍵詞,所以關鍵一定在他做的事裏麵。”惲夜遙補充。
謝雲蒙回答:“我先是聽到一聲女人的慘叫,然後,傳來什麼人被毆打的聲音,接下來好像凶手扔掉了凶器,凶器掉落在地板……對了,我聽到了東西掉落在地板上的聲音,他們應該是在某個房間裏,難道……就是這裏的倉庫?”
“左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惲夜遙又問。
“我聽到了某個男人脖子被扭斷的聲音,那種骨頭錯位的聲音我不會聽錯。如果真的有人被擰斷了脖子,那就明他是在打完電話之後才被殺掉的,那麼打電話的人就不一定是凶手了,劉運兆旁邊也許有其他人在跟著。”
“這裏他們唯一躲藏的地方就是那間倉庫,我們與劉運兆的聯係除了之前遙的那通電話之外,就再也沒有了,他對時機把握的也太精確了一點。”
“屍體是被人擰斷頸骨而死,要想在不被人注意到的情況下,短時間達到目的,下手的人力氣一定非常大。頸骨是橫向折斷的,明凶手的身高最起碼和受害者一樣高。”莫海右眼前的男屍就是劉運兆,他眼睛瞪的大大的,死不瞑目,鮮血還在不停從他的嘴和脖子傷口處流出來,可謂恐怖之極。
惲夜遙站在窗戶前麵,他的視線朝著戶外,從窗簾的縫隙中,正好可以看到他們三個剛才站立的地方,聽到莫海右的話,惲夜遙問:“那麼,凶手是男人的可能性比較大嘍?”
莫海右:“不一定,劉運兆這個人頂多一米七左右,這個身高上的女人還是很多的。還有,根據屍體的體表溫度來看,死亡時間絕對不會超過兩個時。”
“這個凶手還真是膽大,從掛斷電話到我們進入倉庫,不過僅僅十來分鍾的時間,他就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看來這裏除了大門和窗戶之外,應該還有一個出口,我估計就隱藏在地上那些畫板之間。”惲夜遙。
他的話確實有一定根據,因為倉庫的大門和窗戶都在正麵,凶手無論從這兩處哪一處出去,都逃不過演員、刑警和法醫的眼睛,何況外麵還有好幾個廢品回收人員,總有一個人會注意到凶手。所以,凶手在行凶之前,一定早就給自己安排好了退路。
何況,要是電話裏的是實話,那劉運兆提到的七個人就非常危險了,惲夜遙現在心裏充滿了擔憂,已經死了兩個人,一個是劉運兆,另一個是一名陌生女子。明凶手並非在信口開河,他當場殺人就是為了告訴惲夜遙他們,之後,他還會再殺人。
外麵的那幾個廢品回收人員絕對不可能是凶手假扮的,他們通話之前,這些人就已經在空地上撿拾可回收物了,惲夜遙仔細數了數,一個不多,一個不少,凶手沒有利用他們隱藏身份。
“左,我認為這些畫很可能就是凶手殺人的理由,吳先生的女兒死亡,而她的男朋友和肇事者同時失蹤,這裏麵存在著很多不合理之處,首先,當年的肇事者並非是故意殺人,而是酒駕導致的事故,就算判罰再重,也不至於拋棄家庭,獨自消失吧!”
“其次,車禍發生的時候,死者並沒有當場死亡,她的男朋友為什麼不選擇救援,而要去追緝凶手,他隻要記住肇事車輛的車牌號碼,事後交給警方調查不就行了嗎?不定可以挽回吳先生女兒的一條命。為此吳先生甚至一度認為他害怕承擔責任,也跟肇事者一樣跑了,著實怨恨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從他父母口中得知真相,才解除誤會。”
莫海右問:“因此遙你認為肇事者之所以要逃跑,是因為他身上還背負著其他的案件,為了避免警察通過車禍查出,才不得不藏起來。而受害者的男朋友,有可能是被肇事者綁上車一起帶走了,是嗎?”
“嗯,有這種可能性。”惲夜遙回答:“還有一種可能性就是,在阻攔肇事者逃跑的過程中,死者的男朋友不幸被打暈或者殺掉,肇事者由於驚慌失措,再加上覺得他已經死亡,自己成了名副其實的殺人犯,所以帶走死者的男朋友將之掩埋,自己則遠走他鄉,躲藏起來。”
“當時肇事司機是酒駕,他一路撞壞了護欄,衝進薰衣草花田中,可見他醉酒的程度非常厲害,這些警局裏的檔案記錄上都能查實,大腦因為酒精的作用變得激憤,情急殺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們首先要搞清楚的就是,死者的男朋友究竟是否還活著?”
“如果還活著,也許這件事就是他的報複行動。如果已經死了,那麼這件事的凶手就很難判定了。”
“可是左,你要知道,死亡的人是他自己的親生女兒,我們就算是誤傷好了,那麼你認為吳先生在失去唯一女兒的情況下,還能淡定的將肇事司機藏起來,不露出任何破綻嗎?”惲夜遙的眼眸裏有一點悲傷,他覺得左這樣太冷酷了。
可是在破案的時候,莫海右從來就不會被感情所左右,他正想要繼續開口,沒想到身後的謝雲蒙這個時候插了一句嘴。
“你們討論來討論去,的都是當年車禍的動機,這有什麼用?我們現在要分析的是當年車禍和凶殺案到底有什麼關係?還有凶殺案的動機是什麼?你們能不能正題呀!”
莫海右轉過身來,麵對著刑警先生:“要清楚車禍和凶殺案之間的聯係,就必須要了解當年車禍的真相,因為車禍的真相有可能就是凶殺案的真正動機。你想,劉運兆第一次見到我們的時候,就提起了車禍的事,直截了當到薰衣草花田,正因為他的話,遙才會去吳先生那裏調查。還有,他告訴我們的聚會地點是薰衣草別墅,又和當年薰衣草田裏的車禍事件掛上了鉤。”
“劉運兆還提到了他有一個畫家朋友,在檔案裏麵,車禍發生之前,死者的男朋友也確實在畫畫,這麼多細節,如果是劉運兆憑空捏造出來的話,不可能那麼巧合吧。所以他有可能是了解當年車禍真相的人,不管動機是什麼?他是否被人利用?我們都必須先調查清楚過去,才能真正了解現在。”
“那麼你們分析了那麼多?有哪些地方可以聯係到現在的凶殺案上呢?”謝雲蒙有些不耐煩,甚至忘了自己剛才調查出來的結果。
還是惲夜遙眼尖,指著謝雲蒙身後:“蒙,你發現凶手逃跑的缺口了!”
警方到達凶殺現場之後,不相幹的人員就全部被遣散回家了,隻是讓他們做好心理準備,有可能隨時會接受調查詢問。法醫和刑警負責配合轄區警方的工作,將剛才他們三個人得到的線索詳細告知。
根據死者身上的身份證明,以及轄區警方的確認,女屍名叫劉韻,是劉運兆的親妹妹,兄妹兩個居住的地方離此地都不遠。劉韻住在一棟高層建築的二樓,而劉運兆並沒有自己的住房,一直寄居在朋友家裏,他有一個常年畫畫的朋友,這一點與劉運兆自己一開始的也相符。
惲夜遙獨自一人站在倉庫前麵的空地上思考著,他們下一步應該從哪裏入手?也就是凶手所的七個人究竟會在哪裏?
首先可以去劉運兆和劉韻居住的地方查一查,但重點不是那兄妹二人,而是劉運兆的畫家朋友,這位畫家朋友據劉運兆自己所,正是告訴他當年車禍非常可疑的人,而且不久之後就猝死在家中。
劉運兆這些話是真是假暫且不談,既然警方確定有這麼一個人,那就得好好查一查,凶殺案發生的倉庫好像也是某個畫家經常使用的地方,惲夜遙注意到,倉庫的牆壁上,地上,還有一些畫板邊緣,以及窗簾和家具上,都或多或少有顏料殘留下來的痕跡,明倉庫裏的畫不是臨時搬進去的,肯定有一個人常年在那裏工作。
在倉庫中工作的人,極有可能就是劉運兆口中的畫家朋友,如果猜測正確,那麼這個畫家是否已經死亡就要打個問號了,他也許利用了劉運兆,或者他們之間有些什麼利益交換。通過劉運兆的嘴出自己想的話,然後再把失去利用價值的人殺掉。
所以,無論是調查劉韻的家,還是劉運兆住過的地方,都必須仔細查找關於畫家的線索,而且,倉庫明顯不是劉韻死亡的第一現場,劉韻的屍體是被人打包送到這裏的,這種包裹,不可能放心讓快遞公司來承接,因此運送包裹的人也有必要好好調查一下。
坐在諾大的客廳裏,女孩獨自一人生著悶氣,她並非討厭她的男朋友,甚至可以愛得很深,可是,當她男朋友對他理直氣壯出那些苛責理由的時候,女孩就覺得,他們的感情如同掉進冰窖一樣,好像再也無法回溫了。
女孩不是不知道,她有很多錯處,也有很多缺點,可她就是覺得,男人竟然對自己了愛,那就要一生一世包容嗬護自己,不管自己有多少缺點,多少錯處,他都應該視而不見!
當這樣的理由在心中成立的時候,女孩就不會感到歉疚了,她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怨恨和無助。仿佛心都被指責掏空了一樣。
‘他憑什麼指責我?以前我都是這樣的,他不是也容忍過來了嗎?為什麼現在就不能包容呢?!’
女孩無心再看窗外的風景,那大片大片的薰衣草田,本來是很美麗的,可是現在,女孩覺得都變成了諷刺和嘲笑,讓她越來越難過。整個人頹廢地趴在桌子上,隨著肩膀的起伏,淚水也在無聲滑落。
如果不是家中還有客人,女孩一定會放聲大哭的,她已經縱容慣了自己,可能一生都無法改變。
在另一個房間裏,男人也在反思。從這個男人的歎息中,我們可以聽到他的善良,也可以感覺出他的包容。這是一個好男人,如果女孩嫁給了他,隻要稍微做一點家務,關心一下這個男人,他就會給女孩底下最幸福的生活。
當然,如果幸福生活要用金錢去衡量的話,那麼這個男人是給不了的。而他能給的嗬護,和一種貼心愛人的感覺,也是很多擁有金錢的男人無法付出的。
安淩香的為人確實不怎麼樣,而且她如果不是與自己的男朋友在一起,不要是大片的薰衣草田,早就連自己都已經養不起了。可她一直以來,從沒有反思過,也從沒有認為,男朋友的付出需要感恩,她隻是一味覺得那是自己應得的。
所以,矛盾和問題總有一會出現,人也總有忍不下去的那一,雖然現在還沒有到最後關頭,但是,安淩香的男朋友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萌生了一種倦怠,隻是他自己還沒有發現而已。
兩棟獨立的薰衣草別墅,位於東麵的我們就叫它東屋,位於西麵的我們簡單稱之為西屋,安淩香的男朋友此刻就在更靠近馬路的西屋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