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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衣草別墅殺人事件第二下午
當走到盡頭的腳步聲完全消失之後,坐在窗戶邊上發呆的女人才回過神來,她一直在想著心事,連續到這裏來的那些人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懷疑她做了什麼嗎?可是她連事情是怎麼回事都沒有搞清楚,如果知道劉運兆在做罪惡勾當的話,女人是絕對不會扮演幫凶的角色的。
可是現在,什麼都已經晚了,這樣的想法讓女人突然之間充滿了後怕,昨上午一切都還是好好的,為什麼現在都變了呢?
她原本以為自己隻是在演戲,不會招惹上任何事情,但是現在的局麵,女人覺得自己既不能出實情,也沒有辦法將這件事拋之腦後,到了一個進退兩難的地步。她害怕總有一警方會找出她的線索,然後將她同劉運兆一起送上法庭。
“那樁案子,除了凶手之外,目擊者也很可疑,總共有兩個現場目擊者,吳偉雲當時在支架門口拆開快遞,被裏麵的屍塊當場嚇傻攤在地上,一個路過的男子發現並報了警,但是這個人打完電話就消失了。”
“還有一個目擊者,是在垃圾桶裏發現劉韻屍體的人,當時有一個附近看到了他的背影,據這個人還穿著警察的製服,但是,當輔警同他打招呼的時候,這第二個目擊者先是倒在地上,而後有突然爬起來尖叫著逃跑了。輔警根本就來不及反應,等到想起來追,男人已經沒影了,輔警就連他的臉都沒有看清楚。”
“米東也認為目擊者有很大問題,所以那邊正在派人全力以赴尋找。左,一切謎題都在慢慢揭開,我們現在已經不是毫無頭緒了,我讓米東下午把他們那邊的屍體部分送過來,隻要我們檢驗完屍體,明,也有可能是今晚上,我們也許就能將所有的案件串聯起來,找到真正的根源所在。”
惲夜遙的話剛剛完,莫海右就踩下了刹車,他將警車停在馬路邊緣,然後雙手撐在方向盤上,視線緊盯著惲夜遙的眼睛:“你還是找羅意凡了對不對?”
“左,很抱歉,我知道羅意凡的事情,就算我不,你也一定可以猜得到。但事實情況並不像你所想的那樣,不是我去找的羅意凡,是羅意凡找到的我,而且在米東打電話之前,羅意凡就先打了電話過來。”
莫海右問:“羅意凡了什麼?”
惲夜遙回答:“他人就在S市,到這裏來的目的是為了見剛剛出獄的蔣興龍,本來羅意凡什麼都不知道,但是蔣興龍給他講了一件事,這邊郊區有一家合資企業,被工人告上了法庭,那個工人患了癌症,懷疑是因為企業工廠裏的輻射造成的。”
那麼與惲夜遙通完電話之後,羅意凡又做了一點什麼事情呢?
羅意凡沒有直接去郊區,而是去找了蔣興龍的代理律師,當然不是以蔣興龍的名義,而是以他自己個人的名義,而且他希望律師將他們會麵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蔣興龍在內。
羅意凡這樣做是有自己打算的,如果惲夜遙那邊真的發生了殺人事件,那麼他自然是很有興趣參與調查一番。但是這件事決不能傳到姐姐羅芸的耳朵裏,他的姐姐本來身體就不好,又帶著三個孩子。他所做的所有危險事情,比如羅意凡基金會一直致力於的具體工作,都不曾告訴過姐姐。
而且羅意凡還在偷偷調查惲夜遙和莫海右兩個人的過去,這些事情,能夠避免讓羅芸知道的,他都隱瞞了下來。不是欺騙,這事沒有必要讓羅芸擔心,如果事情結果是好的,羅意凡自然會像講故事一樣講給姐姐聽;如果事情結果是壞的,那麼過程有什麼必要再去讓人擔心呢?
這些年來,羅意凡也覺得自己越來越向往特殊的風景了。他的向往和惲夜遙有所不同,惲夜遙的向往是收斂的,是跟著刑警和法醫一步一步慢慢發展的。但是他的向往是直接的,是隨心所欲的。
羅意凡願意去探究自己感興趣的任何秘密,隻要保證自己不涉及到犯罪,他也並不在意行為是不是有所過界。
在蔣興龍的代理律師那邊,羅意凡了解到了企業被告的詳情,他還無意之中打聽到了一件事,這件事和劉運兆有關,雖然不涉及到殺人案,但是足以讓人因此威脅劉運兆,去做某些他害怕做的事情。
對於這次會麵,羅意凡非常滿意,他在得到線索的前提下,甚至還了解到了一些警方暫時不知道的事情,這對接下來的行動有很大幫助。羅意凡的下一個目標,就定在了劉運兆所住的地方,地址他當然已經跟律師先生打聽清楚了。
等屋子裏安靜下來,羅意凡又敲響了三下房門,他對著屋子裏麵問道:“有人在家嗎?我有點事想詢問一下。”
他的聲音聽上去不像是中午來的那個刑警,也不像是昨晚上來過的警察,不過女孩也不覺得完全陌生,穩定了一下情緒,女孩對著屋外:“我馬上就來開門,你等一下。”
女孩不想讓任何人認為她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順手撿起地上的麵包,放到桌上之後,就快步向房門走了過去。
房門開啟的那一刻,女孩隻看了一眼門外人,就立刻雙手掩麵,發出了驚呼聲,那不是害怕的驚呼聲,而是一種崇拜和向往的驚呼,因為女孩一眼就認出了穿著廉價工作服的人是誰?
也正是因為她的這個神情和動作,讓羅意凡確定了女孩究竟是做什麼工作的。他馬上:“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你是不是上次在玫瑰公園參與演出的群眾演員,我沒有記錯吧?”
“是的就是我,我在那裏參演過兩部電視劇的演出,還有一次是你的舞台劇,真的很幸運,雖然隻有幾個鏡頭,但我也演得非常認真。”女孩趕緊獻寶似地,她真的很激動,羅意凡的到來,對她來無疑是一個機會。
本來沒有緣份見到的偶像,現在居然主動找上門來了,女孩立刻拋下了心中剛才所想的事情,將羅意凡邀請進屋子裏。先不管警察能不能調查到她的頭上,羅意凡手裏有點是演出機會,對她們這種演員來,演出機會可比什麼都重要。
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就很順利了,羅一凡自然而然地進入屋子裏麵,與女孩開始交談。他了解到,這個女孩是一個擁有夢想的年輕演員,羅意凡隻是稍微測試了她一下,就感覺女孩的演技和化妝技巧都非常棒,可以算是一個合格的演員,如果有機會的話,憑她的容貌,不定還真的能走紅。
“如果我確實不知道劉運兆的目的,隻是幫他扮演了某一個人,並且收了他的錢,我會不會因此坐牢?”這句話的時候,女孩的目光抬起來,死死盯著羅意凡看。她是希望羅一帆能給出明確的答複,讓她安心。
羅意凡:“法律上的事情我不能確定,但你隻要不是存心犯罪,就一定會有反轉的餘地,你先看你到底做了些什麼吧?”
接下來房間裏就隻剩下了女孩一個人的聲音,羅意凡安靜傾聽著,直到色完全黑下來他才站起身來,把一張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塞進女孩的手心裏,並對她:“請你暫時不要離開這裏,有什麼困難或者新的情況要,可以隨時打電話聯係我,我一定會盡力幫助你的。還有,如果下次警方再來這裏,你一定要對他們實話。”
“我剛才的話不是由你去告訴警察嗎?”女孩疑惑地問羅意凡。
羅意凡回答:“我一定會跟警察的,他們也會來找你確認,所以你一定要實話,知道嗎?隻有了實話,才能撇清自己與劉運兆之間的關係。至於其他的事,交給警察去處理就行了,你不用太過於擔心害怕,繼續做好你自己的工作,我相信憑你的演技和外貌,今後一定會有機會的,我也會關注你的。”
”真,真的嗎?”女孩猛地站起來,抱上羅意凡的胳膊問,但是下一秒,她馬上意識到自己失態了,紅著臉放開了手,羅意凡與她稍稍拉開距離,輕輕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就回頭走出了她所住的那間公寓,隻留下女孩一個人站在房間裏等待警察。
強大的心理落差,確實會讓一個人爆發出完全不一樣的氣質,羅意凡到來之前,女孩還在那裏兀自憂慮,渾渾噩噩。但是現在,等到麵前的人影消失之後,她卻激動地在房間裏來回踱步,甚至蹦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個人仿佛打了興奮劑一樣。
“具體的事情並不難,劉運兆隻要我會麵之後裝成一副高傲,瞧不起人的樣子,讓那個年輕人相信我是他真正的女朋友就行。他我要見的那個男人是靠女朋友養活的,所以事事處處都聽女朋友的話。”
羅意凡問她:“劉運兆讓你見的人是許青嗎?”
“不是,那是一個我不認識的年輕男人,樣子同許青倒有幾分相似,但我可以辨認得出,絕對不是同一個人。劉運兆雖然那個男人會很聽我的話,但其實我覺得他內心裏根本就瞧不起我扮演的女人,甚至有些討厭。”
“你為什麼這麼肯定呢?”
“因為細微的動作,每當我靠近他,想要勾住他胳膊或者單純隻是想湊近話的時候,他都會微微向後偏一偏身體。雖然沒有拒絕我,但是我知道,他內心一直保持著對我的抗拒。我不了解這種感情,但我覺得男人如果真愛一個女人的話,他就會主動抱著女人,哄著女人,而不是回避,就像你一樣,我曾經在機場見過你和妻子在一起的樣子,當時,我看到的全部都是愛,還有你眼神中的寵溺。”
“可他不是不願意看著我,就是輕輕把我推開。我甚至感覺自己根本就是在被劉運兆和照片上女人的男朋友兩個人同時利用,當然,這隻是我的感覺而已,沒有任何根據。我也把這種感覺一五一十都告訴劉運兆了,可是劉運兆隻是朝著我冷笑,什麼都不願意。”
“後來,大概是在……昨上午的時候,劉運兆打電話告訴了我一個地址,他讓我早上9點鍾之前一定要到那裏,當我裝扮好匆匆趕到那裏的時候,等我的居然是劉運兆本人,他的樣子看上去很恐懼,躲在一間廢舊倉庫裏,當時我嚇了一跳,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我已經收了劉運兆最後一次錢,所以也不好立刻轉身離開。”
謝雲蒙希望下麵的人有所行動,行動就代表著有跡可循,隻要有跡可循,謝雲蒙就有信心可以逮住凶手的把柄,把他從這棟別墅裏揪出來,但是刑警先生想得太簡單了。
他的思維隻集中在凶手一個人身上,而這棟房子裏的其他人都在幹什麼?卻已經偏離出了謝雲蒙的思考範圍之內,這就注定他會忽略很多重點。我們知道,往往越是吸引注意力的人,越不一定是重要的人物;越是躲藏在視線範圍之外的人,反而越有可能會變成威脅生命的惡魔。
午夜1點的鍾聲敲響了,刑警繼續在安靜的等待和監視著,而薰衣草花田裏的屍體早已經因為生命的流逝,倒在了泥土上麵,再沒有任何生物從它表麵爬過,隻有蟲不斷發出鳴叫聲,提醒著人們這裏發生的一切。
房間裏的人終於動起來了,謝雲蒙立刻打起精神,他的身體隨著下麵輕微的腳步聲一點一點移動,不一會兒,謝雲蒙就確認裏麵的人走出房間,進入了二樓走廊裏麵。
當下麵傳來門鎖關閉的聲音之後,謝雲蒙立刻調整位置,他整個身體全部趴伏在頂梁龍骨下麵,心翼翼不碰觸到任何地方,爬行到走廊中央的頂板上麵,繼續跟著腳步聲的方向移動。
很奇怪,房間裏的人走出來之後,腳步聲突然放大了,他似乎不再刻意掩蓋,而是大踏步向樓下走去。等聲音消失在樓道口以後,謝雲蒙迅速從橫梁爬到窗入口處,一個翻身離開了屋頂。
然後他重新通過抽油煙機管道上打開的缺口進入廚房,順手把排煙管塞回缺口裏麵,跳下琉璃台,穿上自己的外套,隱身藏進了廚房陰暗的角落裏。所有的這些動作,謝雲蒙隻用了一分鍾左右的時間,此時,樓上的人還沒有進入客廳。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屋子裏始終非常安靜,直到第二東方泛起魚肚白,謝雲蒙和傅責還是沒有從西屋二樓走下來。
早上5點多鍾的時候,獨自一人住在東屋的安淩香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從房間裏麵走出來,她並沒有在意謝雲蒙那扇還緊閉著的房門,徑直走了過去,朝樓下前進。
放在房間門口的垃圾已經一個晚上了,溫暖的季節垃圾總是容易腐臭,所以走廊裏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臭味,可是安淩香卻一點都沒有想要順手將垃圾帶下樓扔掉。
這也不能全怪她,平時傅責在兩個人的生活方麵包辦得實在是太多了,以至於安淩香什麼都想不到要去做。
這個時候,另一個人也正在朝樓下走,不過他的方位不在東屋,而在西屋的樓梯間裏麵。
這個人眼睛微眯,還在迷迷糊糊打著盹。手裏輕輕晃著隨身攜帶的鑰匙,鑰匙發出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在寧靜早晨聽來,倒也不覺得突兀,反而非常悅耳。
兩個人從不同的地方,相同的位置向下來到會客廳裏麵,一個似醒非醒走進了廚房,開始洗手做早飯,另一個則直接來到了戶外。
安淩香房間裏有衛生間,所以不需要到樓下來洗漱,她昨自己也鬧不清楚為什麼,一晚上都沒有睡好,總是在做夢,亂七八糟的夢境除了讓她不亮就清醒之外,還給她帶來了一對大大的黑眼圈,讓安淩香心裏煩躁到極點。
淩晨的空氣,尤其是花田裏的空氣清香宜人,安淩香站在東屋大門口深呼吸好幾次,眼前才清亮了許多。她抬起頭朝薰衣草花田裏麵望去,靠近房屋的一大片深紫色花枝看上去稀稀落落,應該是昨晚傅責剪的。
“確實如此,”莫海右道:“現在這兩個方向都不能排除,它們是最有可能造成劉韻患癌的原因。但是,我依然認為輻射的可能性比較大,因為除了對化妝品進行檢驗之外,我們也對劉韻的皮下組織以及內髒進行了詳細的檢驗,其結果雖然有化妝品成分殘留,但遠遠沒有達到超標的限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