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在廚房大哭了一通出來以後,我誰也不理會,一頭栽進臥房,徑直睡到近申時。我起身下床,正欲收拾打扮一番,去飯廳同他們吃過晚飯。誰成想不過換件衣裳的功夫,飯廳便鬧開了鍋。
圓魄和追賢跟在我身後,隨我急匆匆地踏進飯廳的門檻。
隻見蘇轍麵色陰鷙地抓著回兒的小手,回兒欲掙脫,哭嚎著想要逃離蘇轍的魔掌,卻無人上前幫他。回兒慌亂無措的害怕模樣,刺痛了我的眼。
我急忙上前,一巴掌打在蘇轍的手臂上,怒視他道,“放開他。”
看到回兒的手臂已經泛起青紫,可想而知,蘇轍用了幾成力氣!
我氣不打一處來,“你做什麼?!”
蘇轍氣勢不見削弱,義正言辭地對我一字一句說道,“你且先問問他做了什麼!”
回兒躲到我身後,抓著我的裙角不敢出聲。
我把回兒牽至身前,他卻避著蘇轍,繞回我身後。
我蹲下身捧住他的小臉,用指尖抹去他掛在臉頰上的淚珠,“回兒別怕,告訴姑姑發生了何事,萬事有姑姑給你做主!”
回兒哭得一抽一抽的,“我把王弗給奶奶準備的壽文木雕當做柴火燒了......”
“無禮!怎可直喚長輩名諱!”蘇轍動氣,欲上前拉過回兒教訓。
霎時,圓魄寶劍出鞘,抵在蘇轍的脖頸前,神色慍怒,“倘若你再對我們少主動手動腳,休怪我不客氣!”
母親見狀,生怕圓魄再深入一寸,叫蘇轍有個閃失,急忙起身勸和道,“咱們心平氣和地談家事,千萬別鬧出事來。”
“子由!”蘇軾上前擋在蘇轍前麵,讓我著實一驚。都說兄弟間手足情深,想來便是如此吧!
“圓魄,把劍收了吧!都是家裏人,大家有話好好說嘛!”追賢好言勸道。
圓魄才收了劍回鞘。
蘇轍冷笑著看向圓魄,“俠士,以武服人卻是能事;但在我看來,以理服人方是能人。今日之事,我們不妨講講道理!”
“我說不過你們文人!”圓魄並不與他論辯,抱劍退到一邊去。
劍拔弩張的氛圍因這一劍變得更加吃緊。
我看著無動於衷的王弗,憤憤道,“不過是燒了你一隻壽文木雕,你要多少?我賠給你便是!”
蘇軾似是聽不得我這話,“她刻了好些個日夜才得一成品,這會兒子還眼睛疼呢!”
我不屑道,“母親壽宴在即,大嫂想出風頭的心,我能理解。”
“你這是說得什麼話!”往常我同王弗拌嘴,蘇軾鮮少同我一般計較,今日卻是真真切切地生氣了。
“風頭?我是一片孝心!”王弗拍桌而起,不再忍讓,“史凝禮,你少在這兒裝模作樣了!柴房裏那麼多柴火,他怎的就偏偏拿著我的木雕去燒火了?我聽說你還沒有準備好壽禮,莫不是自己溺斃,還要拖人下水?!”
誰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沒有做出成品,賴到我頭上來?!
我正欲辯解,隻聽萱兒梨花帶雨地勸道,“大嫂,回兒是我照看的,你要怪便怪我吧!”
蘇轍突然說道,“與你無關。”
我自嘲一笑:這便是我的相公嗎?危難關頭,護著其他女人,任我獨自一人站在風口浪尖,這便是你蘇轍會做出來的事。
王弗抱胸坐下,“我就問一件事:我房裏的重要物件兒,回兒私自動了,還損毀了,這筆賬怎麼算?”
我鏗鏘道,“我命人刻十個一模一樣的賠給你!”
“你當真拿別人的心血不當回事!”王弗杏眼一瞪,“對,你是史家大小姐!你要什麼有什麼,就可以如此踐踏別人的心血嗎?”
“我......”
我被她噎得啞口無言,抬眼望了望周身的人,堂堂蘇家竟沒有一人為我說話。這是我的家啊!蘇宅,是我生活了一月有餘,甚至要過一輩子的地方。我不過是想為回兒撐撐腰,並非不打算認錯,可家中卻無一人出言幫襯我。我何嚐不知此事是回兒之錯,可二哥不在,我便是回兒的依靠。更何況,我史家的孫少爺,怎能被外人隨意處置?我看著回兒被蘇轍捏得青紫的手臂,一陣陣心疼。
蘇轍不想,亦或是懶得再與我講道理,徑直問向回兒,“回兒,你可知不得未經過允許,便隨意動他人的東西?”
回兒在我身後捏著我的裙角,我輕輕拍下他的小手,濕漉漉的沾著淚水,“咱們史家的人,無懼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