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昨晚一事,回兒死活不要再跟從蘇轍去來鳳軒念書。
我一大早便被回兒推搡醒來,正猶豫著要不要繼續送早點去書房。若是不去送,會落人口舌;若是去送,我氣還沒消,想是那混賬蘇轍的氣也沒消。我心想著若是天氣晴朗,就去送上一趟,天氣陰沉就算了,遂披了外衫出門瞧瞧。
我一推開門,卻見圓魄提著劍來到院子前的空地處。圓魄旁若無人地舞著劍,出劍遒勁有力,收劍得心自如。劍風簌簌作響,碩腿掃過之處塵土飛揚,乍一下跳出半丈高,英姿颯爽指劍天邊。
我剛要拍手稱快,便見追賢自然地走上前,遞過帕子與他擦汗。敢情這小丫頭已經背著我,和圓魄走得如此親近了?
“咳咳。”我站在樹下輕咳,隻見追賢嬌羞地低下頭去,而圓魄則側目背過劍去。我並非故意打擾他二人,隻是此時拿不定主意,怕晚些便來不及準備早飯了。我問,“追賢,你說我今日要不要去來鳳軒送早食?”
追賢支支吾吾,也是拿不定主意。
我看向圓魄。隻聽他道,“依在下看來,夫人做好分內之事,方能不落人話柄。”
“說得也是。可我心情不好,今早便晚些送去,餓上他個一時半會兒。”我陰笑道。
將踏入來鳳軒,便聞到飯菜的噴香味。我正納悶,蘇軾怎會在此處燒菜,卻見萱兒笑盈盈地端著粥食走過來。
“見過表姐。”
我打量著萱兒盤中的粥食和小菜,分明是一人的量,遂問道,“空著肚子來的?”
她搖搖頭,“是我見姐夫還未用早膳,便做了粥食。”
我陰陽怪氣地說道,“你還真勤快。”
她解釋道,“昨日你與姐夫爭吵,我以為你今日便不會來送早膳了。我怕姐夫又會因早膳一事不滿,更傷夫妻和氣,所以擅自......”
“甭解釋了。既做好了,便一同拿給他吧。”我頓了頓,又添上一句氣話,“反正,喂豬嘛!多少都不算多。”
說罷,我帶著回兒走進房內去。回兒十分抗拒,卻被我強拉至屋內,向蘇轍行了個心不甘情不願的禮。
我二人一走到案前,蘇轍方起身,雙手並用接過我二人的飯食,口中念念有詞道,“有勞二位史家小姐。”
史家小姐?敢情這是還對我昨日說“我們史家”動氣呢!都說蘇轍好脾氣,可我怎麼覺著他這麼容易生氣?!
萱兒溫婉如鶯,“姐夫客氣了。”
我輕哼一聲,“我可不是什麼史家小姐。”
蘇轍似乎早料到我會如此說,“可你昨日還提起‘你們史家’,不是嗎?”
我冷哼一聲,懶得同他計較。
眼前,我二人將飯食在書案前布好。我心想著:看你是先吃萱兒做的粥食,還是先吃我送來的粥食?若是先舀我的,便白費了萱兒的好心;若是先舀萱兒的,便是怠慢妻子,不合乎規矩!
蘇轍拿著勺子,正要下手,卻在伸出半寸後停下動作。他輕笑了一聲,問及回兒,“回兒,你可吃過早膳了?”
回兒有些眼饞地望了望萱兒做的瓷碗中的粥食,咽了咽口水。我在心裏忒道:萱兒廚藝固然精湛,可你姑姑我下廚又不是不好吃!瞧你那滅姑姑威風,長他人誌氣的樣子!
蘇轍主動伸手去摟回兒,“昨日是姑父太凶了,以後不會了。回兒,來嚐嚐?”
回兒在我的厲色威逼下,縮了縮腦袋,鼻子卻嗅到了天上。
蘇轍瞧著我恐嚇回兒的小眼神,嘴角緩緩上揚。他趁勢追擊,對回兒和顏悅色道,“若是真想嚐嚐你萱兒姑姑的手藝,便嚐一口來!”
回兒有些動搖。
蘇轍知道時機一到,將勺子塞進了回兒手裏,露出得勝一般的微笑,“有些事雖做不得,但嚐嚐姑姑做的飯食,卻是做得的,恩?”
台階做齊了!接下來,他就隻要等回兒往下邁了。意料之中的,回兒心滿意足地品嚐起萱兒的粥食。
蘇轍看也不看我,別扭說道,“史小姐也坐下吃吧!”
我這便昂著頭坐下來,嚐了一口萱兒的粥食。
我的娘哎!怎麼這麼好吃?!雖然心裏驚歎,可麵子上,我還是裝作“也不過如此”的模樣。
飽腹過後,我偷偷瞥了眼回兒的飯碗。他大爺的!這小子明明已經用過早膳了,卻還是吃下了大半碗!回兒吃飽喝足以後,悠然地往蘇轍身上一癱,一臉享受。
小東西,你可真是不記仇啊!我本想看蘇轍為難一番,竟又被他巧妙地買了個人情,把回兒的防備心給熔化了,當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我靜靜地瞧著眼前的一幕:一個大男人和一個小人兒吃飽喝足後,互相依靠著。日光打在蘇轍高高的顴骨和回兒白嫩的小臉兒上,若是把我和蘇轍換成二哥二嫂,那該有多幸福!我恍惚間有些明白大嫂所說的“肩並有人,膝下有子”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