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下旬,隨著假山後的海棠花因二月初的微涼氣候謝過後,又結出淺紫透著淡青的花骨朵,終於迎來了母親的壽辰。母親的壽宴在即,我坐在正廳的木椅上喝著香噴噴的熱茶,看追賢熱火朝天地督促著下人們布置大堂。
門外進來一小廝,同追賢耳語了些什麼,隻見她神色先喜後憂,瞧得我直納悶。
我問,“怎的了?”
追賢回,“圓魄差人傳口信來,說飛天鏡一切安好,隻是薑少主......”
說來,我有許久未收到昭霓的消息了。我隻當他那些滿紙的“心悅你”是他抽著風逗弄我的荒唐話,這陣子斷了書信,不過是因為我一次又一次畫王八回應他,叫他知難而退罷了,卻不曾想過他是遇到了什麼難事,隻覺心中愧疚又著急,“說下去,昭霓怎麼了?”
“薑少主......酒後亂來,誤入了寧玉姑娘的臥房,眾人......一大早才發現。但圓魄說,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讓我勸夫人別往......深裏想。”追賢輕咧著嘴角,小心勸說道。
我聽了直納悶:這兩個人,怎麼整日你爬我床,我扒你房的?上次寧玉姑娘爬床的事,幾個知情人已被封了口,這次昭霓怎麼還......怕是反悔了不成?這飛天鏡和奇藥堂可真是個大戲台子啊!
我猛喝了一大口茶壓驚,“此事,二嫂那邊可知曉?”
“圓魄說,鄉下路途崎嶇,飛天鏡的人不好找,還是讓萱兒小姐差人回去傳話吧。”追賢一口一個圓魄,聽得我牙根酸。
“那便按你圓魄哥哥說的去做吧!”我衝追賢挑了挑眉,叫她羞紅了臉。
我坐下來,仔細思索此事:昭霓並非酒後亂性之人,就算反悔了,也定會使用光明正大的法子求取寧玉姑娘。此事可太蹊蹺了。那這事的結果也顯而易見,接下來,昭霓豈不是又非要娶人家姑娘不可了?
不幾日,便迎來了母親的壽宴。
申時過半,客人紛遝而至。正廳和啟賢堂內坐滿賓客,酒樽接踵聲,湯匙輕碰碗壁聲,吟詩作對的喝彩聲,熱鬧非凡。我作為蘇家兒媳,同蘇轍並肩坐於啟賢堂席下桌前,與大哥大嫂相對而坐。自此往後順延下去,按親疏遠近或是官職、名望大小排列至門口。
王弗準備了許久的壽文木雕被回兒不小心拿去燒了火,又嘔心瀝血雕了一個新的,引得眾人好不歎服。蘇軾和蘇轍的字畫不相上下,可隱約能看出蘇轍心底總留著兄長的影子。而我自然是膚淺地偷偷量了母親的尺寸,命人送了真絲衣料到繡莊做件衣裳。這不,今日母親身上的便是此衣,草綠色外襟及踝,如青春回溯般光彩照人。
酒過三巡,不知是誰站起身來,提議大家為母親賀歲作詩詞。
而蘇軾作為長子,首當其衝:“手以刺繡斂素衣,心以德行苟赤子。”
王弗在旁夫唱婦隨,“母親的刺繡素來以單針奪人眼球,繡出來的花兒都是栩栩如生,能招來飛鳥的!”
雖然我覺得王弗這話有不少水分,可母親聽後是真高興,“誇過頭啦!”
“我瞧著大嫂這連夜繡出來的千字壽文,可見也是心靈手巧之人,頗有母親風範。”蘇轍誇讚說,“我作為次子,這便在大家麵前班門弄斧了:不知何水融骨血?叮叮嚀嚀唇齒沫。”
“這是將母親的叮嚀比作骨血,深入骨髓!”席間李大夫帶頭喜喝,“蘇夫人,你這二子的文采可絲毫不遜當年的蘇兄啊!”
“怕是有朝一日,他三人的造詣會不相上下哩!”程氏戲言道,卻不想一語中的,有朝一日父子三人果真平坐於唐宋八大家的三席。
蘇洵撫須道,“我蘇家這兩個臭小子也算是學有所成了。”
李大夫說,“都說‘成家立業’,這成過家後,便是要立業了。”
蘇洵點頭讚同,“賢弟所言極是,我也正有此意。明後年,我打算帶他去遊曆一番,而後上京趕考。”
李大夫舉杯相邀蘇家眾人,“二位公子定能不孚眾望,探得花榜!”
我跟著一飲而盡,剛放下酒樽,便聽趙節度使道,“聽聞蘇兄的二位兒媳都是名女子,長媳是名揚鄉裏的才女,次媳是望族史氏之後,想來日後都能承襲蘇嫂嫂的慧心巧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