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白日與王弗爭強,晚上隻得抱著愛琴哭泱泱。
“夫人,別哭了。”追賢在一旁勸說道,“這……這明兒找袁公子去問問看,興許能修好呢?”
“肯定能修好!”我箍緊了琴,委屈巴巴地幹哭,還時不時笑出聲來。
追賢忍不住說道,“夫人,你能不能別這麼哭?好滲人。”
我反駁回去,“我的琴弦就這麼斷了一根,還不許人哭了?”
說起白日的事,我是又爽又氣,爽是因我一點點把王弗嗓子給耗啞了,氣是因我彈斷了一根琴弦。這琴還是袁文兄長送我的生辰禮物,每根弦都是他親自調的。這許多年來,我都對這把琴愛不釋手。
“弟妹!”大哥帶著王弗闖進來,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王弗跟在大哥身後,那架勢張牙舞爪的,可就是發不出什麼太大的聲音來。
“大公子,我們夫人正難過呢。”追賢急忙抖出帕子,在我臉上囫圇了一圈,硬生生把我的妝容擦花,作成我剛剛哭花了臉的模樣。
我竟不知道追賢的繡工竟退步到如此,“圓魄”那兩個繡字劃得我臉頰生疼。
“大哥,又出了何事?”蘇轍恰好緊隨其後地走進門來,也不知是聞到了大哥前來的風聲,還是巧合。
“你們都來聽聽弗兒的嗓子。”大哥把王弗推到自己前麵來。
“啊……”王弗那嘶啞的嗓子,像極了六七十歲沒了牙的老婆婆。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過追賢的手帕,生怕晚一刻捂住臉,便會被人發現我的竊笑。
“大哥,這是何故啊?”蘇轍心急地問道。
“弟妹,弟妹!”大哥喊著我,我笑夠了才抬起頭來,“你午後同你大嫂都做些了什麼?”
我一臉哀慟,“午後,我帶著回兒去了抱風榭,我撫琴,回兒練武。”
“說我……”王弗努力想要說出話來。
“大嫂她,好像是在一旁朗誦詩文吧?”我拿不準,問起追賢來。
“恩。那時大夫人說了,自己要一邊賞花,一邊看書。”追賢道。
“藥材……”王弗又開口,大哥在一旁心疼得不得了。
“什麼藥材?”我明知故問道。
“你……”
“娘子,你莫要再多言,我代你說。”大哥顯然覺得我是個不懂事的,遂對蘇轍陳情道,“午後啊,這倆人較勁,弟妹彈琴,弗兒朗讀。結果弗兒喊傷了嗓子,可弟妹事先把家裏能潤喉的藥材都搬來流竹軒了!”
“我也是今日嗓子不舒服,才搜羅來那些藥材的!”我麵上委屈巴巴,心裏大笑哈哈。
追賢幫喝道,“是啊,二公子!夫人的琴弦彈斷了,回來以後傷心地哭個不停,這才哭傷了嗓子,下人們也都是聽見了的。所以,我才去取來那些潤喉藥材的!”
蘇轍淡淡問上一句,“琴弦斷了?”
“恩。”說著,我又去抱剛剛放下的琴。這會兒子,我隻覺自己站在大大的戲台子上麵,千萬種難過模樣任我表演。
“子由,你幫我勸勸弟妹,把藥材分出來給弗兒點!”大哥道。
蘇轍附上大哥耳邊,不知嘀咕了些什麼,大哥便帶著不甘心的王弗回去了。日久知心,此時他蘇轍安得什麼心,我還能不知道?他鐵定是合計著,先勸說他二人離開,再將勸說的功夫一招一式地用在我身上。
我開門見山道,“要我交出藥材,沒門!”
哪知蘇轍開口道,“這琴交給我吧。”
我隻身護住琴身,“我琴弦都斷了,你還要沒收我的琴!”
蘇轍忍俊不禁,“我幫你拿去修!”
“你有那麼好心?還不是為了讓我交出藥材!”我拒絕道,“明兒,我自個兒去找袁哥哥修!”
蘇轍在我身旁坐下來,直勾勾地盯著我。
“你,你看我做什麼?”
經過早間踏青一事,我更不知要如何與蘇轍相處了。他那些曖昧的話語和舉止幾度讓我迷失方向,而和離書是確確實實存在的。若是他全心全意歡喜我,為何不拿出和離書痛快撕了?
蘇轍盯了良久,許是把我的每個五官都一一在心裏描繪了一遍。他站起身來,語氣無奈地妥協道,“罷了,不給就不給吧。”
難不成他這招是以進為退?
我篤定道,“我當真不給!”
蘇轍竟然打嗓子眼裏發出了“嗯”了一聲!
這……這還是他第一次向我妥協!我是有些高興的。我真沒有想過,在我和王弗的日日硝煙中,蘇轍也會有偏向我的一日。我心下一喜,索性不再為難蘇轍,側眼說道,“追賢,拿出來點藥材送去式蘇軒吧!”
蘇轍左腳剛踏進內室,側臉回頭瞧了瞧我,嘴角掛著止不住的笑意。
翌日清早,我便同蘇轍火急火燎地帶著琴來到了袁文的偏宅。我抱琴站在一旁,蘇轍扣了扣門。
一打開門,見一副困意盎然的臉,一邊著打哈欠,一邊問道,“新婚燕爾的,怎麼能起麼這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