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沒愛過水瓶座④
作者:楊千紫
上期提要:
杜芊芊約了齊峰一起去參加老同學的婚禮,可是齊峰卻失約了。杜芊芊與安瀾重逢,安瀾似乎對她餘情未了,當著老同學的麵對她表白。杜芊芊覺得安瀾變化很大,雖然心裏還有依戀,卻不敢再靠近他了。
婚禮上,江曉铖跟安瀾宿敵重逢,杜芊芊再次做了兩人角力的磨心,惹來江曉铖女友小緹的不滿。
第八章
不晚不早 千裏迢迢
有人在嗎 有誰來找
我說你好 你說打擾
不晚不早 千裏迢迢
來得正好
——王菲《新房客》
1.
2011年.
齊峰提著我的高跟鞋走在前麵。
我穿著拖鞋跟在他身後,初冬的天氣裏,他的背影十分明媚。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白底黑花的緊身襯衫,外麵罩著一件深橘色的呢子西裝,配著一雙長腿,看起來像韓劇裏的男主角。
齊峰真的太瘦了,比安瀾還瘦,瘦到我能看見他脖子上淡淡的青筋。
太瘦的男人,總是讓人無端憐惜。
這時他兜裏的手機響了,齊峰看也沒看,隻是任它響著。鈴聲是一首英文老歌,名叫《Sealed With a Kiss》。
那是我中學時代很喜歡的一首歌,最早是在英語聽力材料中聽到的。那時候聽歌還用“隨身聽”,磁帶是瘋狂英語的,裏麵賞析了這首歌,我單詞語法都沒記住,卻迷上那歌裏的感覺。
在似曾相識的旋律中,我望著齊峰的背影,忽然有種陌生感。
對於他,其實我知之甚少。
黑色雅閣就停在路邊,齊峰打開後備箱,把高跟鞋放進去,然後背靠著車子,像株幽蘭似的站在那裏等我。
我心裏有點兒亂,因為我覺得齊峰不靠譜。
如果他真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又怎麼會失約呢?
不過退一步想,我們認識也沒多久,也許我不該要求太多。
可是此時此刻,我真的很需要他。
因為安瀾回來了,帶著謎一樣的變化,以及卷土重來的記憶。我真怕我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水瓶座的他,對我種種撩撥,也無非是因為骨子裏的博愛罷了。
這時我已經走到齊峰身邊,他抿了抿嘴唇,忽然把我拉到身邊。
一陣濃鬱的花香侵入鼻息,我不由怔住了。
他打開後備箱的蓋子,裏麵裝的全是花,綠玫瑰是字,白玫瑰是背景,密密層層地拚出我的名字。
玫瑰的香氣撲鼻而來,陣陣香霧散在風裏。我在小說裏寫過各式各樣的浪漫情節,在現實中,確實第一次收到這樣的驚喜。
齊峰從我的名字上拈出一朵綠玫瑰,遞到我麵前:“喜歡嗎?”
我點點頭,這朵玫瑰花心裏好像有個亮閃閃的東西,折射了日光,光芒耀眼。
他把那朵玫瑰放到我手裏,從花蕾中鄭重地拿出一枚米粒大的鑽石戒指,抓住我的手,輕輕套在我的無名指上。
我完全被驚呆了。
“齊峰……我們認識還不到一個月吧?你這是幾個意思?”我手忙腳亂,想把那戒指摘下來。
齊峰抓住我的手。
“你要是不答應,我現在就單膝跪下來跟你求婚!”齊峰的眼睛狹長,看起來有些壞壞的,好像吃準了我怕什麼。
“千萬不要!”記得我曾經跟他說過,我每次看電視,都特別同情那些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求婚的人。明明是很私密的事,卻搞得像演戲一樣。
“齊峰,你別鬧了……我不生氣了還不行嗎?”
我完全被他打敗,整個人措手不及。
為了哄個小姑娘,他未免也太下血本了!鑽石戒指倒還好說,婚姻可是一輩子的大事!
“我們訂婚吧。”齊峰根本不聽我在說什麼,自顧自抓住我的手,“走吧,現在就帶我去你家!”
他打開副駕駛的門,想把我塞到車裏。我兩隻腳木木的,像個假人似的被他拖著,想奮力掙紮,動作卻不敢太大,生怕惹人注目:“去我家幹嗎?見家長?齊峰你今天沒吃藥吧!我就跟你說藥不能停……”
齊峰笑了笑,忽然來嗬我的癢,我手一鬆,就被他拖了車門口:“喂,你別耍我了!再鬧我可生氣了!”
齊峰的笑容很明媚,細看之下,他右邊唇角處有個米粒大小的酒窩。他忽然按住我的肩膀,把我抵在車門上:“杜芊芊,你寫過那麼多小說,塑造了那麼多人物……你應該知道,有時候人的命運就是在一瞬間改變的。每個人的愛情都是一場賭博,如果你不試一試,怎麼知道是對是錯?”
有一瞬間,我被他眼睛中的熾熱打動了。他的眼神很深很深,恍惚間我覺得他好像並不是剛認識我,他眼中蘊含著漫長的時光,隻是我看不懂而已。
我猶豫片刻,還是鄭重地搖了搖頭。
“給我一點兒時間。”這是我第一次戴鑽戒,這石頭不算太大,像滴眼淚似的,在陽光下閃著奪目的光,“我從來不認為愛情是場賭博……因為我輸不起,所以必須要贏。”
他眼中忽然閃過哀傷的神色,如潮水一般,從四麵八方湧向他的眼底。
“好吧,算了。”他手上不再用力,我怔了怔,反而順從地坐到副駕駛的座位上。
“想吃什麼?吃完飯我送你回家吧。”齊峰有些強顏歡笑的意思,繞回駕駛位,發動了車子。
“這頓我請吧……”我被他此時的氣場壓抑到了,輕輕摘下戒指,塞到他衣服兜裏,“戒指你先收著……哦不,是先幫我收著,我沒說不要。隻是,不是現在……”
齊峰這才麵色稍緩,在後視鏡裏看我一眼,單手握著方向盤,騰出一隻手來拍拍我的頭:“有一家賣麻辣燙的小店很好吃,我帶你去吧。”
我用力點了點頭。
不知道為什麼,當他瘦長有力的手指碰觸到我的時候……那樣寵溺的姿態,忽然讓我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忘記哪個老電影裏說,女人一生最大的夢想就是被愛。
齊峰,他真的愛我嗎?
我會為這個字眼心跳,但是我不相信。
2.
我穿著睡衣,一邊在床上翻滾,一邊給霄霄打電話。
她的聲音好像有些低落,不過還是很認真地聽了我的話,聽到高潮的時候她忽然像打了雞血一樣:“什麼?鑽戒?多大的?什麼牌子?Tiffany還是Cartier?”
“都不是,就是很普通的一個牌子,應該不到一克拉吧。大約五十分?”
“噢,那也就一萬多塊吧。不過對於一個沒上過床的女人,他出手也算挺大方了。”霄霄頓了頓,又說,“你們真的沒睡過?你不用瞞我,我很開明的。”
“……真的沒有,不信給你看我的守宮砂。”
“寫武俠走火入魔了吧你,還守宮砂,”霄霄笑了,“就算你真有那玩意,不也早被安瀾破了嘛。”
聽到這個名字,我瞬間沉默了。
霄霄恍如未覺,大大咧咧又說:“你們倆怎麼回事啊?我看安瀾大有要跟你複合的意思。”
“水瓶座,你還不知道嗎?”我輕輕哼了一聲,眼眶卻微微有些發酸,“他們有獨特的精神世界,誰知道是抽什麼風。”
“那倒也是。”霄霄深表認同,“這時候你要是不搭理他,他也許還會對你念念不忘……但如果你貼上去了,他立馬就會腳底抹油跑沒影了——水瓶座的都是賤人!”
明知道他們是賤人,我們還是全心全意地喜歡過了……那我們又是什麼?
想起年少時那些令人心傷的往事,我跟霄霄都沉默了。
“那你要不要跟齊峰繼續交往啊?”霄霄嚼了一把薯片,在電話那端咯吱咯吱地響。
每當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吃薯片。我早發現了她這個特點,隻是一直沒說破。
“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辦?……你會接受他嗎?”我總覺得女生問閨蜜這話的時候,總像是有些炫耀的意思。
不過炫耀就炫耀吧,在霄霄麵前,我能炫耀的東西也不多。
“齊峰挺好的,反正比安瀾強。”霄霄倒是沒有一口否定,“其實他說得也對,愛情本來就是一場賭博,婚姻更是。反正不管嫁給誰,將來都會後悔。”
這時,電話那邊忽然傳來“叮叮叮”的聲音,聽起來十分耳熟,霄霄忽然不說話了。
“喂?霄霄?”
“杜芊芊,我現在得出去一趟!”她氣息比方才急促了些,好像在穿衣服,“我去陌笙見個人,你陪我一起去吧?”
“現在?”我看一眼牆上的掛鍾,都已經快11點了,“我不去了,明天還有課呢。”
“我去見秦睿,他剛才在微博發私信,說今晚會一直在那裏等我,我不來,他不走。”
“秦睿!”我一個激靈從床上跳起來,立刻改了主意,“好,我陪你去!咱們陌笙見!”
我放下電話,隨便換了身衣服,懶得化妝,帶了黑框眼鏡和鴨舌帽就要往外跑。
當我衝到客廳的時候,碰巧爸爸去冰箱拿喝的,經過客廳的時候正好看見了我,“芊芊,這麼晚了你上哪兒去呀?”
“我跟霄霄去喝杯咖啡……她會送我回來的,你放心吧。”
老爸開明,平時倒是很少管我。
可是他的說話聲卻把老媽引出來了:“都幾點了?不許去!一個女孩子家,進進出出多不安全!”
我可憐巴巴地看著爸爸。
“哎,算了,你就讓她去吧。孩子都這麼大了,她要是不出去你才應該著急呢。”
“你就會扮好人,報紙你不也天天都看嗎!現在什麼事都有,多少女大學生失聯什麼的……”
我趁他們不注意,躡手躡腳溜了出去。
3.
陌笙這幾年在沈陽越發火爆。
因為它定位精準,走文藝路線,滿足了那些自以為B格高,不願去夜店群魔亂舞,但是又想錦衣夜行的客戶群。
霄霄在國外那幾年也沒白混,結識了不少富二代,都不用他們親自來現場,隻須把豪車停在店門口,便招徠了無數美女如雲而至。
漸漸的,陌笙門口的小停車場,一到晚上就成了名車俱樂部,奔馳保時捷不在話下,賓利和瑪莎拉蒂也很常見。
很多漂亮姑娘在陌笙門口閃現,香奈兒2.55幾乎已成標配。我從出租車上下來,戴著黑框眼鏡和鴨舌帽,穿著長款衛衣和UGG,跟她們一比,像個學齡前兒童。
記憶中的秦睿蒼白瘦弱,雖然是個人渣,但是確實很有才華。不知道現在的他,變成了哪般模樣?
我一邊往裏走,一邊撥通了霄霄的電話,可是我忽然吃了一驚,很快便掛斷了電話。
霄霄在一張靠窗的桌子上麵對著我坐著,看得出來是精心打扮過的。但也許是為了避嫌,她刻意選了又安全又高貴的黑色,看起來不會很隆重。
霄霄端端坐在燈影之下,麵無表情,一襲黑衣很有幾分冷豔的味道。
然而坐在她對麵的男子,卻與我想象中相去甚遠——秦睿身材走樣,穿著一件普通的白T恤,圓滾滾的,像個冬瓜。
我忽然有些不忍,不忍走近,作為一個舊夢毀滅的見證者。
這時,霄霄忽然看見了我,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
秦睿回過頭來,與我四目相對。
他也是個文藝青年,應該能夠察覺到我的震驚吧?
如果說我記憶中的秦睿是個單薄瘦弱的少年,那麼他現在,就是那個少年的叔叔——肥胖,胡子拉碴,戴著金絲邊眼鏡,唇邊帶著一絲虛偽黏膜膩的笑意。
我走過去,禮貌地跟他打了個招呼:“嗨,秦睿,好久不見。”
他的笑容有些僵硬,嘴上卻說:“芊芊,你可真是逆生長,還跟從前一模一樣。”
我在霄霄身邊坐下,聞到她身上的“奇跡”香水味。這一刻她真的很漂亮,明眸善睞,長長的睫毛根根分明。
我忽然想到,這個時間出來玩,霄霄很少會在自己的睫毛上塗睫毛膏的,因為她覺得沒多久就回家睡覺了,卸妝很麻煩,還不如貼個假睫毛,洗臉時一撕了事。
也許這就是身為一個作家的敏感吧,僅僅通過這麼一個細節,我就感受到了她對秦睿濃濃的眷戀——秦睿喜歡清純範兒。讀書那會兒,他特別喜歡《短發》時代的梁詠琪,所以霄霄是不會在他麵前貼假睫毛的。
秦睿語速很慢,謹小慎微的樣子,看起來有些虛偽。他說現在是某機關的內刊編輯,事業編,朝九晚五,貸款在二環邊上買了套房……他找了個女朋友,是他同事,家境一般,不過每個月也肯幫他還貸。
我不知道霄霄聽了這些話是什麼心情……因為她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此時此刻,我覺得他們之間隔著的不是一張桌子,而是兩段截然相反的人生,以及漫長而珍貴的十年。
我笑嘻嘻地打斷秦睿,就像多年前那樣,替霄霄說出她說不出口的話:“喲,秦大才子,你都有女朋友了,怎麼想起來找霄霄敘舊了呢?該不會是想邀請她去參加你的婚禮吧?”
秦睿一怔,連忙擺手:“不敢不敢,我隻是忽然有點想她……”說著,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霄霄,“我結婚的時候,一定不會找你們的……都這麼多年沒聯係了,怎麼好意思要你們的紅包呢。”
他這樣說,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像我們舍不得錢似的。
霄霄冷冷地開口:“無所謂的,就憑你我的交情,也用不了太厚的紅包。對我來說,不過是頓飯錢。”
秦睿有些訕訕的:“是啊,你從小就條件好……反而是我,竟然連當年也不如了。”
霄霄此刻的表情非常微妙,看起來十分解恨,但似乎又有些不舍。我今晚完全是抱著湊熱鬧的心態來的,可是原來這記憶與現實的斷層……讓旁觀者都如此難受。
我偷偷給霄霄發短信:要不我先走吧,免得你們不自在。
霄霄很快就回複了我:讓你來就是來當電燈泡的,不然你想讓我被一個胖子糟蹋?
這麼多年來,霄霄在我麵前罵秦睿賤人,傻X,總和加起來不下五百次……可是他隻不過發了條私信而已,她就跑來見他了。
我有些不屑地瞧她一眼,這個女人,在秦睿的問題上,永遠是這麼言不由衷。如果在她心底,沒有一絲重溫舊夢的念頭,她就不會來,也不會畫睫毛了。
我拿起包包站起來要走,可是就在這時,我驀一轉頭,萬沒想到,竟然看見安瀾。
他身邊簇擁著一大群人,坐在陌笙深處的一張長桌上,氣氛很好的樣子,一桌子男男女女有說有笑。他身邊兩側各有一個妙齡靚女,其中一個穿著性感的白紗襯衫,配黑色內衣,即便是在爭奇鬥豔的陌笙,也十分顯眼。
我怔了一下,閉上眼睛,轉了轉眼珠,然後又睜開——
可惜,那真的是他,我並沒有看錯。
這時,那位穿白襯衫黑內衣的性感美女抬起頭來,我看見她的正臉,不由又是一驚!
她不是江曉铖的小緹嗎?她怎麼會跟安瀾搞到一起!
我完全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瞠目結舌地望著他們。
小緹對上我的目光,微微一怔,隨即揚起唇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她忽然俯身過去吻住安瀾。
即使相隔很遠,我還是聽到了那一桌的起哄聲。
在一片嘈雜的聲音中,安瀾竟然回應了她。
我看見他雙手扶上小緹的纖細的腰肢,她順勢坐到他腿上,雙手環住他的脖頸,惹來更激烈的一輪起哄聲……
我的心好像抽筋了……忽然狠狠地疼了一下。
人生如戲,原來今夜舊夢破碎的人,不是霄霄,而是我。
4.
陌笙的洗手間很亮。
明晃晃的白熾燈倒映在鏡中,把我臉上的憔悴和頹然照得無所遁形。
我今天沒化妝,眼睛四周有一圈淡淡的青色。跟性感漂亮的小緹比起來,鏡子裏這個素顏平庸的女人簡直像個大嬸。
醜一點兒也就罷了……偏偏還有一顆玻璃心。我看見兩行淚水,順著眼眶緩緩湧出,簌簌落到我衣領裏。
安瀾,你真是個渾蛋!
你為什麼要回來!你為什麼要擊碎我的夢!
就算我曾經被你傷害,像驚弓之鳥一樣再也不敢靠近你了……可是那段回憶仍然是我此生最珍視的東西!我沒想到你會變成這樣!
你可以有女朋友……你可以親吻女生……可為什麼是那個小緹?她是江曉铖的女朋友,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我用袖子抹了抹臉上的淚,幻想自己有膽量衝出去打他,罵他,或者把一杯熱咖啡潑到他臉上!
可是我卻悲哀地知道,像我這種人,這輩子也做不出那種事。
算了,就這樣吧,我現在隻想回家,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大哭一場。
這時,洗手間的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麵推開。
小緹拈著一根細細的女士煙,笑眯眯地走進來。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忽然打了個突兒。
身為作家,我有一顆矯情易碎的玻璃心,可是在現實中卻又很怕跟人起衝突。
我想出去,可是小緹擋住了我的路。
我往左她就往左,我往右她也往右,逼得我不得不抬頭看她。
小緹的眼影是大地色係的,眼線在眼尾上挑,顯得眼神深邃,很有氣勢。我相形見絀,卻不肯自慚形穢,奮力揚起了脖子:“你想怎麼樣?”
小緹吐了口煙圈,微微一笑:“我不想怎麼樣,我隻是想讓你不爽而已。”
“你跟我有什麼仇什麼怨,我怎麼不知道?”我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極力讓自己看起來輕鬆一點兒。
“江曉铖喜歡你,你不會不知道吧?”小緹臉色一變,把煙扔在地上,用鞋跟踩了一腳,“你搶我的,我就回搶你的,這不是很公平嗎?”
我懶得跟她爭辯:“你就不怕我告訴江曉铖嗎?”
小緹歪著頭看我:“你想告訴他什麼呢?安瀾比他接吻技術好?”
我心頭火起,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
小緹靠著門框,一副媚眼如絲的賤人相:“今晚如果不出意外,安瀾一定會帶我出去開房的……看他那個身材,應該不會讓我失望吧?”小緹掩口一笑,“這些事,你盡管去告訴江曉铖好了,反正他要給我跟你一樣的包,老娘也不稀罕!”
我看見她在我眼前輕輕晃動,竟然是我自己在發抖。
小緹朝我探過頭來:“大作家,你現在是不是很不爽啊?你喜歡的男人,馬上就要被我睡了……你知道嗎?他接吻技術好得不得了,不知道是跟多少女人練出來的,是不是也包括你啊?”
“啪”的一聲,我扇了她一耳光。
聲音未落,我自己也愣住了。
我從來沒有打過人,我連一隻貓都沒打過。
小緹有一張很上鏡的小臉,被我一巴掌呼上去,右邊臉頰一下子紅了,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巴掌臉。
“你TM打誰呢呀!”小緹一直隱藏很好的鞍山口音一下子暴露出來了,平時夾雜著英語單詞的港台腔蕩然無存。煙頭一扔,上前扯住我的頭發,死命地把我的頭往門框上撞!
她那麼瘦,看起來那麼嬌弱,手勁兒竟然這麼大!
我的頭皮被她扯得好疼,黑框眼鏡也撞掉了,臉磕在門框上。此時此刻一定狼狽極了,也許就是因為狼狽到了極處,我身體裏的潛能竟被激發了出來。
打架這件事原來跟談戀愛一樣,都可以無師自通。
我蜷起膝蓋,狠狠撞向她的小腹。
小緹吃痛,混亂中也是殺紅了眼,竟然隨手抄起洗手台旁邊的潔廁靈,直直朝我頭上砸來……
我往後一躲,雖然避開了物理攻擊,可是那瓶潔廁靈的蓋子鬆了,藍色液體揚了我一頭一臉,鼻子裏鑽進一股嗆人的消毒水味兒。像是一種本能反應,我抄起立在牆角的拖布,直直往小緹臉上捅去。
那個拖布黑黑的,還流淌著混合了泡沫的黑水……把小緹精致的裸妝都給弄花了。
小緹徹底被激怒了,嗷一聲朝我撲來,我也不甘示弱……撕,咬,撓,踹……局麵慘不忍睹。正當我們互扯頭發、齜牙咧嘴的時候,洗手間的門被推開了,然後那個女生驚叫一聲,轉身跑了,一邊跑還一邊喊:“打架啦,打架啦!女廁所有人打架啦!”
然後不到幾秒鍾的時間裏,女廁所門口就圍滿了人。
其中也包括安瀾。
一個高大的影子移過來,將我們覆蓋在陰影中……
安瀾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廝打得難舍難分的兩個女人分開了。
我撲在地上,摸摸索索地拾起眼鏡……鏡片髒了,模糊一片,可是我也顧不得了。
我本能地看了一眼安瀾……四目相對,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神色複雜。
真的,太複雜了。
詫異,釋然,嘲弄,後悔,無奈……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我忽然在安瀾身後的鏡子中看見了自己。
——頭發上掛著藍色的潔廁靈,膚色蠟黃,嘴唇蒼白,臉上有幾道細細的血痕,應該是剛才被撓的。
我覺得眼前的一切,真是太荒謬了。
這時小緹蹭到安瀾懷裏,指著我的鼻尖,聲音裏帶著哭腔:“嗚嗚,她打我……”
“打的就是你!”這時霄霄從門口擠了進來,一手拉住我,一手指著小緹,“敢在陌笙鬧事,沒打聽打聽這是誰的地方?”
“老娘今天就鬧了,怎麼著啊?我TM被打成這樣了,還沒找你算賬呢!”
“算賬?好,我跟你慢慢算!”霄霄揮手要打她,可是這個動作隻完成了一半,就被安瀾截住了。
“安瀾,你什麼意思?”霄霄的聲音比剛才高了八度。
“有話好好說。”安瀾的聲音淡淡的。
霄霄看了我一眼:“芊芊都被這娘們兒打成這樣了,你還向著她?”
安瀾沒有說話。
他還跟以前一樣,當我希望他說話的時候,他卻總是沉默。
我低下頭,撥開重重人群,沉默地走了出去。
5.
外麵很冷。
我的外套落在陌笙了,此時隻穿了一件衛衣,待到熱氣散盡,方覺寒風刺骨。一串眼淚湧了出來,流淌在臉上,我用袖子一抹。
擦幹了一行舊淚,新的又掉下來,真跟作文裏寫的一樣——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怎麼止也止不住
我真是個傻X,時至今日,竟然還會因為安瀾而做傻事。
他跟我有什麼關係?他吻了誰,抱了誰,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可是,即使我明知道這些,還是不能夠控製住自己的心,讓它不要難過。
我想回家,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卻忽然發現我的包也落在陌笙了,身上一分錢都沒有。
我急忙收回了手,出租車司機罵了一句,一腳油門絕塵而去。
站在馬路中間,我“哇”一下就哭出聲來……然後拿出手機,撥通了齊峰的電話。
他是最近通話名單上的第一個人。
似乎也是我此時此刻最想見的人。
因為我忽然有些後悔了。
我後悔沒有接受他的戒指,沒有在今天之前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齊峰的聲音從電波裏傳來,我心中一陣委屈,越發哭得泣不成聲。
“杜芊芊?你怎麼了?”他的聲音緊張起來,“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找你!”
也許我該慶幸,我遇見了一個很像你的人。
當你將我棄如敝履的時候,他,將我視若珍寶。
第九章
那怕與你相見
仍是我心願
讓我孤單這邊 一點鍾等到三點
那怕與你相見 仍是我心願
我也有我感覺 難道要遮掩
若已經不想跟我相戀
——王菲《愛與痛的邊緣》
1.
當齊峰找到我的時候……我光是看著他的車燈,就覺得溫暖。
他跑下車,把我從馬路牙子上拉起來:“你的手怎麼這麼涼?”
我已經不哭了,可是也很不想說話。
他把我塞進車裏,把空調開到了最大。熱風吹在我臉上,有些發癢,好像除了心,每一個部位都在緩緩回暖。
齊峰什麼也沒有問,他隻是沉默地望著前方。
我望著窗外,這條街上燈火通明,此時此刻空無一人,整個城市沉寂而空曠,散發著一種白天看不到的安寧。
“去我家吧。”他忽然說。
我點了點頭。
“戒指還在嗎?”我側過頭去看他。
他點了點頭,指了指外套的口袋。
我去掏他的口袋,自己把那枚戒指拈了出來,戴到左手無名指上。
齊峰一愣,忽然掉轉方向盤,把車子紮到一條小胡同裏。
我害怕他問我為什麼,因為我不知道怎麼回答。
可是他仍然什麼都沒有問……隻是沉默地伸手托住我的後腦,摘掉我的眼鏡,然後沉默地吻下來。
他身上有好聞的氣息,唇齒間有薄荷味牙膏的味道,也許接我電話的時候他正在刷牙吧……雖然我經曆的不多,可是也覺得齊峰的接吻技巧很好,舌尖輕柔而靈活,還給人一種微妙的壓迫感……我稍微怔忡了一下之後,雙手環住他的脖頸,竭盡所能地回應了他。
車子裏的暖氣好足,不知不覺間,我身上出了薄薄的一層汗,齊峰的呼吸聲漸漸重了,還脫掉了外套……
我急忙推開了他。
齊峰眼中的迷離漸漸散去,沉默地看著我。
我眨了眨眼睛:“你有沒有感受到……濃濃的潔廁靈味兒?”
齊峰愣了一下,然後緩緩露出笑容。
“你敢跟我回家嗎?”他穿回外套,輕描淡寫地問。
我把手伸到他麵前:“這個我都敢戴,你說我敢不敢跟你回家?”
他抓住我的手,攥在掌心裏輕輕揉著:“說好了,就不要反悔。”
我回握住他的手。
這樣的心情,這樣的年紀,這樣的安瀾,這樣的我。
我貪戀這一點兒溫暖,希望可以一直擁有。
2.
齊峰家很幹淨,是間高層公寓,簡單的裝修,深藍的色調,所有的一切井井有條。
看來他是個很會照顧自己的人。作為女生,我看了他的房間,竟然有些自慚形穢。
齊峰把我拖進衛生間,塞給我一件他的睡衣:“洗個澡吧,需要我幫你嗎?”
我微微一怔,然後搖了搖頭。
他退了出去,然後關上了衛生間的門。我剛準備脫衣服……他忽然又進來了。
“幹嗎?”我雙手交叉著擋在身前。
“這個給你。”他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來一支蘭蔻洗麵奶,竟然還是新的。
我心裏一暖:“你特意為我準備的?”
他神色一僵,隻是轉瞬即逝,隨即唇角壞壞地向上揚起:“洗幹淨點兒,等你。”
“我……”我還沒來得及臉紅,他就關上了門。
我打開蓬頭,嘩嘩的水聲給人一種鎮定的感覺。我正準備脫掉衣服,這時兜裏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是江曉铖。
“你在哪兒呢,杜芊芊?”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著急,“我馬上去找你。”
他應該是聽說了我跟小緹打架的事吧。
“我在齊峰家。”我老實回答,“你放心吧,小緹的事我會自己跟她了結,不會把你卷進來的。”
跟江曉铖認識這麼多年,我知道他是在乎我這個朋友的。
他在電話另一端沉默了很久很久。
“哦。”江曉铖的聲音有些沙啞,也許是被小緹戴了綠帽子心情低落吧,“那……你今晚還回家嗎?我可以在你家樓下等你。”
“我……”雖然有些羞於啟齒,但我還是說出來了,“我今晚不打算走了。”
江曉铖又不說話了,但是我沒有再給他沉默的機會:“我會把他忘了重新開始。”
“哦……那你可得保護好自己。”
江曉铖這個壞蛋。
“你委婉一點兒好不好?”我的臉一下子熱起來了,“你當我是你啊,亂搞男女關係!”
江曉铖幹淨利落地掛了電話。
3.
他的睡衣好大……睡褲根本沒法穿,拖在地上都沾濕了。
我隻好穿了一件上衣就走了出去。
一陣食物的香味撲麵而來,我感覺自己的胃輕輕顫了一下。
“你愛喝牛奶嗎?”齊峰係了一條天藍色的圍裙,看起來異常溫柔。
我點了點頭。
他動作熟練地從冰箱裏拿出一盒牛奶,倒進小鍋裏,擰開爐灶。
桌子上擺著一碗麵,上頭有一條香腸和兩個雞蛋,擺成一個笑臉的形狀。
“哇塞!”我撲到桌子前,“簡直是神乎其技!”
齊峰一邊輕輕攪動著鍋裏的牛奶,一邊回過頭來,臉上帶著漣漪般的笑意:“你可是個作家,別亂用詞好嗎?”
我垂涎三尺地看著那碗麵。
“吃吧。”齊峰似乎很滿意我的表情。
我拿起筷子,剛要夾麵……卻忽然想起要拍照,猛地衝進洗手間。
“這麼棒的麵,一定要發微博才行呀!”我捧著手機,笑得十分諂媚。
齊峰搶過我的手機,把我按到椅子上,對著麵哢嚓拍了一張:“你吃吧,我幫你發。”
我實在是很餓了,不管不顧地抱著麵開吃。
齊峰熟練地擺弄著我的手機……從這個角度看去,他係著圍裙的樣子十分呆萌。
“你有微博嗎?”我喝了一大口麵湯,心裏暖暖的。
齊峰的廚藝真是不錯!我忽然覺得自己運氣真好,竟然撿到了一個會做飯的。
“沒有。”他搖了搖頭。
“我幫你申請一個吧。”我興致勃勃地說,“到時候我關注你,你會不會很榮幸呀?你知道嗎?我可是大V呢,現在有十幾萬粉……幫人轉發推廣信息,一條八百起。”
齊峰沒搭理我,回頭關了火,把牛奶從鍋裏倒出來,放到我麵前的杯墊上。
“小心燙。”他在我身邊坐下,看了一眼我的腿,“你是在勾引我嗎?”
“褲子太長了,沒法穿。”我把最後一根麵條都吃掉了。
“別解釋。”他忽然把手放在我腿上。
我整個人僵住了……頸椎有點兒發麻。
齊峰嗤一下笑了,把手拿開:“看把你嚇得。”
我有些不好意思,咕嘟咕嘟喝掉牛奶,一溜煙跑進他房間裏。
齊峰的床又大又軟,蠶絲被貼在身上涼涼的。我躺在枕頭上,他的味道撲麵而來。
我覺得很溫暖,四肢百骸都放鬆下來……可能是那杯牛奶起了作用吧,我忽然覺得好困,像是整個人陷進了一團棉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