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純美來到那把刀跟前,發出嘖嘖讚歎,說:“真是一把好刀。”老頭並沒有抬眼看她,嘴裏說:“姑娘識得此刀?”井上純美說:“小時候家裏專門有一間小屋,裏麵放著各種樣式的刀具。”老頭說:“看來你是有些見識的。”井上純美說:“見識不敢說有,就是從小見過家裏儲藏的刀具,自己也喜歡玩兒刀,喜歡查閱關於這些藏品的資料。”老頭說:“姑娘祖籍那裏?”井上純美說:“我祖籍京都,我們家祖上是打製刀具的匠人,我們家曾為天皇家打製過刀具。許多達官顯貴也慕名來請我的祖上打製刀具,隻可惜後來我們家的技藝失傳了。”
老頭連連歎息,說:“可惜了。”這個時候她注意到這個老頭始終不願意抬起眼皮說話,他的雙眸一直凝視著前方,她心裏疑惑,莫非這個人是盲人?老頭忽然笑著說:“我是個盲人,你不用猜了。”井上純美說:“你能將這把刀賣給我嗎?”老頭笑著說:“我來這裏就是想把我的刀賣掉,不知道姑娘能出多少錢?”井上純美說:“我想問這是你家傳的刀?還是從別處買來的?”老頭說:“這是我父親傳給我的刀,因為兒子生病,家裏的積蓄已經花光了,賣這把刀一是為了讓兒子繼續接受治療,二是貼補家用,幫助我們一家人熬過這個困難時期。”井上純美從兜裏摸出來一張支票,又摸出一支筆,笑著說:“多少錢能夠讓你們度過此劫呢?”老頭說:“四萬美元,犬子的病情已經好轉了不少,就差最後一個階段的治療。”
察覺到對方在寫支票,老頭立刻說:“姑娘萬萬不可。”井上純美皺起眉頭說:“你不把刀賣給我了?”老頭說:“刀可以賣給你,不過得說出這把刀的來曆。”井上純美說:“那否把刀借給我一看?”老頭把刀遞給她,當她將刀拿在手裏的時候,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想撒腿就跑,每當她有著念頭的時候,雙腿就抖的非常厲害。她的手也在發抖,她努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仔細的觀看這把刀,舌頭像是打了結,竟半天說不出來。老頭的聲音很沉,他說:“請你說出這把刀的來曆。”
井上純美終於把內心的波瀾抹平,說話的時候舌頭仍在發抖,因此她刻意把字咬的很重,說:“這把刀就是我的祖先打製的,這上麵有我們岸信家的徽號,這是按照當時天皇陛下的邀約打製的。之後這把刀被天皇賜給了當時一位非常有名的將軍,他就是織田信長。織田信長遇害之後,這把刀由織田的家人獻給了豐臣秀吉,後來豐臣家沒落了,這把刀落入德川家康的手裏。此後這把刀一直在德川家往下傳,幕府將軍奉還大政之後,德川家把這把刀獻給了明治天皇,明治天皇把它賜給了當時的首相大久保利通。大久保利通死前的一個月,把這把刀送給了伊藤博文。”
她說著說著忽然好像喉嚨被什麼東西卡住了,竟然一個字都出不來了。這個時候老頭竟然也哭了,兩個人抱頭痛哭,路過的行人側目而視,有人猜他們是精神病患者,也有人猜他們是失散多年終於重逢的父女,老頭雙膝跪地連連叩頭,說:“天照大神在上,我給你叩頭了。”說著當真將腦袋往地上磕,井下純美看到這一幕,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老頭拉著井下純美的手說:“孩子,刀是你的了,價錢你瞧著給,我絕不為難你。”井下純美非常感動,說:“我不明白你方才為什麼那麼激動?”
老頭說:“家母曾經是花界名流,來到歌舞伎町一番街的旅客沒有不想去照顧家母生意的,錢來的容易,去的也容易。她一生掙了很多錢,花的更多,所以等到鮮花要凋謝的時候,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忽然發現自己的兜裏沒錢了。一開始還可以變賣自己擁有的奢侈品,這些都是她的心愛之物,不得已低價出售。很快連東西也沒得賣了,隻好把自己嫁給一個男人,也就是家父。我父親是個鐵匠,一輩子就想打製最好的武士刀,可當時恰逢美軍占領了皇國,需要武士刀的客戶大幅縮水,母親因為沒有叫價的資本,就嫁給了父親這樣一個沒有行市的男人。兩個人婚後的生活非常艱難,父親就是把自己鎖在小房間裏鑽研打製武士刀的方法。母親有一點餘錢就拿出去浪,我一生下來就被送到了祖父家,祖父是北海道的漁民。外人來到北海道,看到的是帶一點抑鬱的海和略顯幾分惆悵的天空。對於北海道的漁民來說就不一樣了,他們看到的永遠隻有海裏的魚。”
井上純美聽他說的跑題了,趕緊說:“你是怎麼和這把刀結緣的呢?”老頭說:“有一次父親難得外出閑逛,他被地攤上的一把刀深深的吸引了,他覺得那把刀非常的漂亮,就用自己兜裏所有的錢買了這把刀。他抱著刀回家,母親大怒,說‘你去跟它過吧!’深更半夜離開了家,再沒有回來過。我一直在北海道打魚,父親老了需要有人照顧,我不得已去哪個所謂的家照顧他。”
井上純美說:“當時你成親了嗎?”老頭搖搖頭說:“沒有,我六十歲的時候成親。”井上純美立刻愣住了,說:“怎麼會這樣?”老頭說:“我收養了朋友的女兒,我六十歲的時候,她才到了法定婚齡。”井上純美立刻石化了,她感到陣陣寒冷。老頭說:“其實我喜歡的不是我喜歡的妻子,我喜歡我的刀。如今迫於壓力,我不得不舍棄自己的刀,但是能把它交給你這樣一個懂它愛它的人,我也就沒有什麼好抱怨的了。”話雖然此,他的眼神中還是寫滿了依戀和不舍。井上純美把寫好的支票遞給他,說:“這張支票你收好,上麵寫的錢數是四萬美元。”老頭哭著說:“能讓我最後抱一抱我的刀嗎?”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上回書說到首相大人被推進了那間屋子,鬆下山花頭發散亂、香汗淋漓。眼神迷離、舉止無力,似有疲倦之態。首相坐到她跟前,抓住她的一隻手說:“如此貼心的設計,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們了。”這個時候鬆下山花神情慌張,她的眼睛一直盯著一個地方,原來在餐桌底下藏著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哪位捷足先登的仁兄。首相背對著他,麵對著鬆下山花,雙目含情、迫不及待。說:“當官須作相,我今天不想裝,我想奔放一回,你能滿足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