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警局的副局長升為副市長,對於岸田文龍來說具有莫大的吸引力。他生怕知市老爺反悔,當即就答應下來,說:“老爺,要我撤訴可以,不過我有兩個憂慮。”知市老爺說:“有話請講當麵。”岸田文龍說:“我撤訴不難,可我後麵有風俗社,他們是不願意撤訴的。還有局長大人雇傭的四十八位歹徒,他們願意出庭作證,我怎麼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們?這是我的第一個憂慮。我的第二個憂慮是我自己風風火火要提提告,這個時候局長大人說我誣陷他,我要是撤訴,豈不是坐實了他對我的指控嗎?他要是反咬一口,我怎麼能承受得了?”
知市老爺笑著說:“我會把他請來,大家一起在一張桌子上吃頓飯,化解了彼此的恩怨,然後在共同想出應對之法。”岸田文龍心中狂喜,卻極力控製自己,不讓喜悅的情緒在臉上顯露出來。知市老爺是何等精明之人,自然能看穿岸田文龍的心思,嘴上卻說:“怎麼樣?你可千萬不要反悔啊!”岸田文龍說:“我怎麼敢欺騙你呢?”知市老爺說:“既然如此,我做東,在歸來酒店宴請你和山本一郎。”岸田文龍自以為要離開東京了,就說:“要不連主任大人一同請了吧!”
話已經出口,這個時候才知道自己失言了,人家請客,作為被邀請的人憑什麼決定別人請誰不請誰。然而知市老爺臉上看不見絲毫不悅,他仍舊笑容可掬,用柔和的聲調說:“聽你的,也請主任老爺來。”他看見對方神色慌張,心中不禁樂開了花,說:“岸田君,從前我看你是個人才,並沒有在你和山本君之間偏愛其中一個,你也不應該拿我當外人才是。”岸田文龍說:“老爺拿我當自己人,我自然也不含糊。”
又寒暄了幾句,然後辭別了知市老爺,一路上興高采烈,回到家裏幾乎要瘋掉。碰巧大川昭雄和他的妻兒都不在,他可以盡情的延續著自己的歡樂。他從冰箱裏拿出一罐啤酒,一邊喝著一邊哼著小曲,在他的有生之年,真是難得的一次。傍晚時分,妻子帶著孩子回來了,打開門之後,看見丈夫坐在椅子裏睡著了。她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居然拿了一件外套蓋在他的身上。然後去了廚房,接著就廚房裏開始演奏鍋碗瓢盆交響曲。孩子因為無聊,便要衝進書房,立刻被她劫回來。孩子哭鬧起來,她說:“寶寶不乖,你不是不喜歡爸爸嗎?為什麼還要衝進去攪擾他睡覺?”
孩子說:“我就是不喜歡他才要進去讓他睡不成覺。”人在飲酒之後去睡覺,如果心中有事,雖然喝了酒,卻怎麼也睡不著。即便睡著了,也誰的不沉,稍微有些響動他就醒了。雖然是醒著的,卻與平時不同。飲酒之後,人的反應速度會被延緩。這個時候岸田文龍聽見外麵的響動,知道是妻子回來了。但回來以後他要如何,腦子裏沒有概念。妻子做好了飯菜單與兒子吃了,至於在書房睡覺的丈夫,她就權當沒有這個人。等他們把吃完了,丈夫走出了書房。他滿臉堆笑,說:“親愛的,我有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告訴你。”
一聽是好消息,雖說她心裏已經不待見這個人,好消息卻不忍心拒絕,於是駐足聆聽,丈夫說:“我要升官了,而且是副知市。”妻子一聽此言,心中不禁覺得好笑,走過來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冷笑著說:“你的腦袋是不是燒壞了?居然能夢見自己要當副知市。”丈夫笑著說:“我是說真的,知市老爺親口告訴我的。”妻子聽他說的如此嚴重,想必是真的了。於是也陪著高興起來,說:“他為什麼提拔你當東京都的副知市呢?”
丈夫說:“雖然不是東京都的知市,我仍然覺得很難得。”妻子一聽不是東京都的副知市,不由得心中狂喜,果真如此,她可以一邊在丈夫跟前接著裝賢妻良母,一邊還可以和自己的小寶貝兒繼續浪漫的愛情。不由得問道:“你要去哪裏做副知市?”丈夫說:“是大阪。”聞聽此言,妻子立刻感覺自己要飛起來了。她笑著說:“我們要好好慶祝一下。”這個時候她猛然間想起了方才問到的一個問題,說:“他為什麼要提拔你呢?”
岸田文龍的手不禁抖了起來,臉色慘白,眼前一黑,差點摔倒。妻子一臉疑惑的說:“你這是怎麼了?”岸田文龍於是把前因後果都說了,妻子立刻哭了,岸田文龍笑著說:“就算我交了好運,你也沒必要喜極而泣嘛!”妻子說:“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被人家耍了都不知道。”丈夫一聽這話,頓時臉色鐵青、目露凶光,妻子嚇得倒退一步才站穩,說:“我覺得你被騙了。”丈夫上前一步,妻子被迫靠牆站著,這個時候孩子突然跑過來,把手裏的握著的一把匕首紮進了岸田文龍的腿裏。
頓時血流不止,岸田文龍顧不上疼,一臉驚愕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兒子麵色如紙,聲如狼嚎,說:“你這廝竟敢打我媽媽,老子一定要廢了你。”岸田文龍說:“你那裏就看見我打你媽媽了?”兒子說:“你要是早敢打我媽媽,你早就死了。”岸田文龍再次注意到了兒子的容貌,他想這孩子無論從外形,還是性情。都與岸田家人的特點大相徑庭,這廝真是老子的兒子嗎?妻子立刻說:“你也太不像話,居然拿刀捅你的父親。”
兒子說:“我不喜歡父親,我喜歡爸爸。”岸田文龍更驚訝了,說:“什麼?你還有一個爸爸?”兒子說:“當然有,我爸爸叫大川昭雄。”一聽這話妻子先急了,說:“你胡說什麼?誰告訴你那是你爸爸?”兒子說:“我自己是這麼認為的?”岸田文龍說:“爸爸和父親之間你選擇了爸爸,對不對?”兒子仰起臉、瞪圓眼,說:“那又如何,我媽媽說了,你是個沒用的廢材,我才不要給你當兒子。”
聽了兒子的此番言語,岸田文龍極為失望,他的眼圈泛紅、語帶哽咽的說:“你要說我是個廢材,我承認我是個廢材,我原本也不配給你當父親。不過我就想不明白,我難道連那個大川昭雄都不如嗎?那廝不學無術、無以為生,可惜那副好皮囊。”妻子語帶不滿的說:“你跟孩子較什麼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