圜丘法師立刻抬高聲調說:“演虛法師,你快去看看。”小泉弘毅立刻帶著群小沙彌撲過去,香客被他們擋住了,一位男子身高一丈,雨水在他的光頭上不斷往下流,他的眉骨很高,眉毛很粗,眼窩深陷,肩寬背厚,拳頭攥起來分常人的兩顆腦袋大,他隻穿著一條短褲,腳上踩著一雙涼拖鞋。這男子二話不說劈手就抓住了小泉弘毅的領口,然後生生的把她給舉了起來,小泉弘毅在半空中手腳亂蹬,身後香客立刻如湧上來,小沙彌們被嚇的不輕,立刻閃在一旁,小泉弘毅被那位男子用力一丟,重重的摔在牆角。
這一幕被圜丘法師收入眼底,圜丘法師不慌不忙的從口袋裏掏出一把槍,朝著人群飛奔過去,在他的身邊站著前來道賀的日天法師,一看情形不對也掏出手槍撲過去,衝天放了兩槍,人群立刻止住了腳步,圜丘法師扯開嗓子說:“各位善男子、善女人,你們能來禮佛我真是求之不得,但你們這樣心急火燎的衝進來一定會驚擾了佛菩薩,我希望保持克製和冷靜,用正確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想法。”
哪位男子立刻衝過來伸出手要抓圜丘法師的脖領子,這個時候圜丘法師突然開槍,一顆槍子兒擦著對方的臉皮飛過去,無奈這位男子就是不怕仍舊往前闖。圜丘法師看了一眼日天法師,這個時候日天法師的雙腿開始發抖,不知不覺下麵就開始有一股難聞的熱氣冒出來。圜丘法師說:“我可把話撂在這裏,驚擾了佛菩薩那是要倒大黴的。”小泉弘毅說從後麵追了上來,他高聲嚷道:“阿彌陀佛,來到佛門清靜之地,一定要保持舉止得體,凡是禮拜佛菩薩的人,無論他供奉了什麼,隻要是誠心誠意上供,佛菩薩所施與的東西都是一樣的。”
不知道為什麼,眾人忽然放滿了腳步,日天法師壓低聲音說:“看來這裏的香客要變成真正的善男子,還需你細心教導啊!”圜丘法師長出一口氣說:“任重道遠啊!”雨停下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裏了,所有的客人都走了,圜丘法師從孤兒院帶來的十二名孩子被剃了頭發在這裏做沙彌,小泉弘毅這一次成了大師兄,圜丘法師坐在法堂裏,眾人坐在他身後,他唱一句,徒弟們跟著唱一句。梵唄無論在上麵地方響起,都讓人有一種的特別的感覺,這種趕緊像是一種東西不斷的往皮膚裏滲透,又像是皮膚被劃開了一道口子,裏麵不斷有東西流出來。
小沙彌唱的非常開心,小孩子們真正能做到哀而不傷。大人一哭,眼睛很能會紅很久,小孩子哭不傷元氣,前一分鍾哭的似乎天都要塌下來了,後一分悲傷就在他的臉上消失的幹幹淨淨。小泉弘毅在跟著唱梵唄的時候,他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他跟小孩子不一樣,他知道什麼叫眾生皆苦,他知道什麼叫世事無常。其實這些小孩子都是經曆了一些不幸的,如今他們一個個臉上都寫滿了歡喜,人類的歡喜總是短暫的,就長久而言,就似乎永遠不能放下憂患,一旦你把它放下了,它就會自己來找你。
從圜丘法師的廟裏回來,日天法師的心情也大受影響,他再給自己的弟子們開示的時候突然發起了感慨,說:“人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呢?人到底應該做些什麼呢?”二弟子說:“弟子覺得人活著其實沒什麼意義,人也沒有應該做什麼。這就好比一棵草從地裏長出來,它有什麼意義呢?它隻是從地裏長出來了而已。你說草應該做什麼呢?其實也沒有應該做什麼,到了開花的時候開花,到了結籽的時候結籽,到了應當死去的時候枯萎了。你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呢?十月懷胎、一朝分娩,一天天長大了,慢慢立業成家,撫養子女、贍養老人,然後一天天衰老,最後死了。”說到這裏的時候他自己感覺的話頭有點不大對,日天法師說:“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再加上三年在父母懷裏的光景,無論這是不是出於你的意願,你欠下了債務,總是要還的。延續家族的香火,努力讓孩子成才,努力讓自己成為一個受人尊重的人,這很辛苦,卻沒辦法避免。這就好比螞蟻一樣,螞蟻終其一生都在勞作。”二弟子揚起臉說:“師父,螞蟻也能成佛嗎?”日天法師說:“螞蟻能不能成佛你不能問我,因為我是人裏麵的法師,我隻知道人能不能成佛。關於螞蟻的問題,你可以請教螞蟻中的禪師。”小沙彌們聽得雲裏霧裏,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日天法師回自己的禪房睡覺去了,二弟子心裏有十萬個結要解開,他躺在榻榻米上輾轉反側,臉上堆滿了烏雲,嘴裏不時吐出黑氣。其實日天法師也難以成眠,在弟子們的眼中,他已經是一位得道高僧了,實際上他自己心裏非常的清楚。太陽距離他有多遠,道距離他就有多遠。按道理,你隻要不懷二心這就是得道了,實際上他何止懷有二心,可以說他懷有三心四心乃至千萬心。人在一出生的時候不懷二心,隨著年歲的增長,經驗總是在不斷的提醒他,無時無刻都要提防危險的事情發生,總是要反複的考慮自己還有沒有事嗎疏忽的地方。
這樣人就像是進了迷宮一樣,越陷越深,到死都走不出來。得道高僧和小孩子都能夠做到不懷二心,但他們是很不一樣的。沐浴在同一片陽光下,位於同一片海灘,有人在那裏勞作,有人在那裏看風景,小孩就像是初入迷宮的老鼠,不知道自己正處於危險之中,得道高僧則不同,精力對於別人來說就像是潑在地上的水,麵對它人們常常表現的無能為力。得道高僧則不同,他能夠很好的管理自己的精力,注意什麼,不注意什麼,收放自如。日天法師這個人說起來頭頭是道,實際上他是說一套做一套,這種分裂的狀況讓他覺得非常的痛苦。保持一種平靜歡喜的狀態,這非常難。
其實世上的大多數人都是這樣的,滿嘴仁義道德,一肚子壞水。大道理人人會說,甚至連暴力社團的人也是講道德、重義氣的。三五好友相約一起去犯罪,如果得逞分贓要合理,如果不幸落網,大家要保守秘密,絕不能相互告發,在傷害別人的時候爭取自己被寬大處理。犯罪團夥的成員要是都不講道義,這樣的犯罪團夥沒辦法長久的維持下去,更不要說發展壯大了。有時候道德反而成了助長犯罪的工具,反過來違反道德,反而有利於抓獲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