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點點頭說:“心就是理,就是道。的確如你方才所說的那樣,道是無所謂善惡的。但人要是想要窺見道體,必須先做到心思沒有陳雜,可一般人的心思都是渾濁不堪的。心思純淨的時候無所謂善惡,可以直接窺見道體。可心思若是渾濁,那就不能窺見道體了,這樣就有了善惡。當你發現了自己心思是汙濁的,這個時候你就有了良知。”他聽到這裏簡直如醍醐灌頂一般,笑著說:“你的見解真是太好了。”老翁說:“知和行是一體的,為什麼這樣說呢?知是在行的過程當中獲得的,行是伴隨著知推進的。有大知的人必有大行,有小知的人必有小行,沒有知的人必沒有行。”
他笑著說:“曾經我感到十分疑惑,陽明之學用四句話就說完了,好像非常簡單。”老翁說:“你覺得簡單?”他說:“簡單。”老翁說:“諸惡莫作,眾善奉行。你覺得這話簡單不簡單?”他說:“非常簡單。”老翁說:“你隻要能做到這個八個字,你就是一位知道佛法精髓的人,可是你做得到嗎?”他嚇得臉色慘白說:“我做不到。”老翁把空茶碗放在席子上說:“心學的四句教你也做不到的。”他直起腰閉著眼睛吐一口氣說:“是啊!我看到我的心思像是一條臭水河,臭氣熏天,上麵蒼蠅遮天蔽日。”
老翁說:“關於修齊治平,許多人有一些誤解。修身修的差不多了,就應該致力於齊家,齊家做的差不多了,就應該致力於治國,國家要是大治,就應該努力讓天下太平。不要以為天下太平就可以不在乎國家治不治,國家治就可以不在乎家齊不齊,家齊就可以不在乎身修不修。孔子說‘吾道一以貫之。’修身最然隻是小成,也要貫穿始終才可以。如果在這個問題上有所懈怠,再大的事業也會土崩瓦解、銷毀殆盡。”他說:“你說的太對了,今日與先生論道,晚生真是受益匪淺啊!”出了廟門,他即刻乘車返回首相官邸。
黃昏時分,老頭子把燈點著了,他坐在茶幾跟前捧著茶碗,眼睛看一看碗中的茶湯,再看一看對門的牌匾,心中頓時添了許多惆悵,沒一會兒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茶碗碎裂的聲音。他轉身一看,地上躺著一堆碎瓷片。他看了一眼歎口氣不予理會,繼續喝茶。這個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飄了進來,這個女人一臉褶皺,在褶皺上麵塗著一層厚厚的粉。身材臃腫肥胖,卻依舊輕盈、健步如飛。進來的人不是獲野瑰園又能是誰呢?老頭子說:“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個點兒來我這裏。”
獲野瑰園說:“我心裏不好過,你就不要那我開玩笑了。”聽見她這麼說,老頭子立刻換了一副嘴臉,說:“你先請坐,我給你煮一壺好茶。”說完立刻去煮茶,這世上凡是得道之人,做事都是有板有眼,你很少看到一個精於茶道的人把茶碗打碎。老頭子不慌不忙,一點點把茶湯煮開了,他把茶湯裝進茶壺,然後再把茶湯注入茶碗,獲野瑰園捧著茶碗突然哭了,說:“我的心裏好難受。”老頭子坐在她麵前說:“你遇到什麼事了?今天一進門我看你就不正常。”
獲野瑰園說:“麗人店是我一手創立,多少年了我跟它患難與共、風雨同舟,它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它。可是現在,我就是忽然橫死街頭,麗人店還是麗人店,這讓人心寒啊!”老頭子笑著說:“你希望自己過世後麗人店也消失不見嗎?”獲野瑰園說:“我當然希望麗人店繼續存在下去,可是我不想我的店鋪連我的一點痕跡都看不到。”老頭子說:“人死之後,什麼都沒有了,何必在乎什麼痕跡呢?”獲野瑰園說:“道理我都懂,可我這心裏就是想不通。”
老頭子吐一口氣說:“不要喝茶了,我去買一瓶酒。”說完就出去了,雖然喝的是茶,她卻有了幾分醉意,沒一會兒老頭子拿著一瓶紅酒進來了,取出來兩個高腳杯,把酒倒進去,老頭子說:“來吧!今朝有酒今朝醉。”兩個人就這樣一杯一杯的喝下去,沒一會兒獲野瑰園就感覺自己站不起來了,獲野瑰園說:“真沒有想到,你的酒量這樣好,真是深藏不露啊!”老頭子說:“我曾經幻想過跟你相對而飲,我覺得我說什麼也不能先喝醉,不然我怎麼照顧已經喝醉的你呢?”
獲野瑰園說:“真沒有想到你的心機會這麼重。”老頭子說:“我多少次夢到自己跟你做那不知羞恥之事。”說到這裏他忽然雙膝跪地,抓住獲野瑰園的手說:“親愛的,我要跟你那個。”獲野瑰園想要把她的手甩開,卻因為喝的太多沒有力氣這樣做,又見那廝哭的鼻涕橫流,不覺心也軟了,在腦袋發昏之際竟然含混答應,說:“好吧!你快一點,我還要回去。”老頭子立刻撲上去雙手掏進去,獲野瑰園七竅都在冒酒氣,正是:溝有汙穢心有魔,一支紫簫往裏戳。雙掌推出千層浪,醉看空明數重波。老頭子拿著酒杯把這首詩唱了出來,隻見獲野瑰園突然站了起來,隻聽啪一聲,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