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回:蕩風塵迷茫多好女/逐浪濤平靜有惡男(1 / 3)

生活在城市裏的人可能對水井會感到陌生,在前工業時代,沒有自來水設備,如果天天去河邊取水,這是很麻煩的。把房子改在河邊是不明智的,日本的房屋大多是木質結構,距離河流太近會太過於潮濕,這樣很容易讓木頭腐朽敗壞。為了更方便的吃水,人們學會了鑿井。不管實際上怎麼樣,人們會想當然的以為井水會比較幹淨,用井水煮出來的飯會比較好吃。在一些偏遠的農村,人們認為吃地表水是不衛生的。犬養怡靜坐在井邊,她想到了許多東西,想到了自己的過去,想到了不可預測的未來。關於麗人店的消息,她一直都在默默的關注。人的感情是複雜的,當她留在麗人店的時候,覺得自己的許多痛苦都是麗人店給於的。

可要是某一天她聽到了麗人店倒閉的消息,她的心情會有一些波動。這就好比家裏的老房子,雖然已經不需要它了,可當你看到它破敗的樣子,你一定會感到難過。許多時候,人沒有辦法生活在眼前的現實裏,而是生活在一個長長的夢裏。夢不是一個完全虛幻的東西,它像是一個鮮豔的花朵,雖然顏色豔麗,與周圍的景致顯得不是那麼協調。可花並不是與周圍的環境沒有關係,他的莖葉、根都長在的現實的土壤裏。一切夢幻都像是一麵鏡子,它裏麵出現的精心很大程度上模仿了人們的需求和恐懼。犬養怡靜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然後抽出一支自己吸著,寺院裏似乎應該恪守清規戒律,日本的僧人是可以不把戒律當成一回事,個別和尚放著好日子不過,寧願過那個中寡淡的生活。沒一會兒二弟子就來了,鞠一躬說:“請你把煙熄滅了吧!”

犬養怡靜笑著說:“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二弟子站直了說:“請問。”犬養怡靜說:“我問了你會回答嗎?”二弟子說:“我盡量吧!”犬養怡靜說:“學佛之人,與那些散落在紅塵世界的人們有什麼不同?”二弟子笑著說:“沒有學佛的人不知道一切有形的東西都是虛幻的,真實的東西沒有固定的形狀、顏色、氣味、觸感。他們把有形的東西看作是世界的本源,這是非常淺薄的看法。”犬養怡靜說:“你說世界的本源是什麼?”

二弟子說:“持唯物主張的人把一定唯心論者的大帽子扣在了一些人的頭上,持唯物主張的人認為世界的本源是物質,他們說否認物質是世界本源的人是唯心論者。唯物主張的信徒,他們的想法開始於極端,最後也將在極端的狀態下走向終結。這個怎麼說呢?某個與日本隔海相望的國家就是個很好的例子,這個國度裏大多數人都是所謂唯物主張的信徒,可你看看做了些什麼。在這個國家裏,從五十年代開始,他們就進入了一種非正常的狀態。他們每天都保持著飽滿的精神狀態,雖然在這個國家大多數人臉衣食都成問題。他們開始的計劃越來越瘋狂,他們藐視一切規律,他們相信一種奇怪的理論。就是任何東西隻要不合你的意,等這些東西被破壞掉之後,一定會產生新的東西,而這些即將出現的新東西一定讓你滿意。基於這樣的想法,許多人被動員了起來,對於人力資源被浪費,他們絲毫都不介意。最後他們不得不慢慢的開始退燒,而退燒之後,唯物主張的市場就極大地受到了萎縮。”

犬養怡靜說:“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卻兜了這麼大的圈子,你有什麼事可以直說。”二弟子說:“真的很抱歉,我現在回答你的問題。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所以一就是世界的本源,比如統一、歸一,所謂統一就是合流的意思。”犬養怡靜搖搖頭說:“我不明白。”二弟子說:“物和心並不是一種彼此分離的東西,這就好比磁鐵的南北兩極,你說哪一極是這塊磁鐵的本源?磁鐵是一個整體,人在磁鐵上麵劃分出兩極,其實這兩極是不存在的,它隻是來自於一個人的想象。”

犬養怡靜說:“你的意思物和心也都是不存在的東西?”二弟子說:“當然,物好比花朵,心好比鮮豔。沒有花朵怎麼鮮豔?反過來如果沒有鮮豔的一麵,它大概也不是什麼花朵。當你開始鼓吹唯物的時候,就好像人想把磁鐵當中的兩極分開,這種想法是違反科學的。如果你在唯物的道理上越走越遠,也就意味著你在歧途之上走的更遠。”犬養怡靜的心情非常不好,這一點二弟子心裏明白,她也不想多說,其實她並沒有認真討論問題,不過是想用這種辦法來驅趕內心的空虛而已。二弟子因為長期修行,所以並不覺得空虛,對於從來沒有擁有過女人的人來說,他並不了解失去心愛的人心有多痛,他他對於人間的許多煩惱沒辦法感同身受,他能做的就是盡自己的本分。

既然上天讓他做和尚,那就做個好和尚。上天讓他牛郎,他也就努力做個好牛郎。二弟子終於還是離開了犬養怡靜,自己去禪房打坐。陪一位長相還說的過去的女人聊天,這原本是許多人求之不得的豔遇。二弟子是個腦子反應非常遲鈍的人,這樣的拙人反而讓他始終都相對安全。在慧空禪院這種地方,經常有一些從事風俗業務的年輕女子來上供,在跟這些人交道,多年不犯錯誤,憑的不是他的佛學造詣有多高。憑的是他反應遲鈍,有一個女子在對他釋放善意,也許半年以後他才能明白是怎麼回事。當然最有可能他永遠不知道人家當初是怎麼想的,他也不為此感到難過,因為他是個和尚,雖然按照日本風俗,和尚可以結婚生子。但是按照釋迦牟尼的教規,這些是被禁止的。他意識到自己不會有結婚生子的一天,他很難過,人生大致如此。你夠不著想要的,卻擺不脫你厭惡的。能夠舍身弘法、至死不渝,這也是一種癡情。

犬養怡靜在慧空禪院吃齋念佛,漸漸的也罷那些煩心事漸漸淡化了。在電影《千與千尋》裏麵一位老人有句話是這樣說的,人經曆過的事情不會忘記,隻是暫時想不起來而已。有一個人重遊故地,發現那裏已經破敗不堪,也許在你心裏有一個組織,你曾經嘲諷過它,當有一天你發現他忽然消失了,你一定會感到失落。在中國的演藝界很容易發生這樣的事情,當初誰拜在了門人學藝,跟著藝人、匠人學習與跟先生學習文化知識不一樣。跟著藝人或匠人學,一般情況下師父不會手把手的教你,全憑你自己去觀察、去領會。你在師父跟前,不過是一個傭人罷了,倒痰盂、倒尿盆,一般來說藝人和匠人都個人修養都呈負數,他們張嘴就罵,說明難聽罵什麼,動不動就要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