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質子(1 / 1)

北風呼嘯,聲如鬼哭;夾雜著從天而降的雪花,讓人更絕多了幾分陰冷。如今不過是初冬時節,卻不料這場連綿十數日的大雪突如其來;將這蒼茫大地都化作了冰雪世界。

趙政此時已然起身,雖然此時不過是三更時分;但他早已習慣早起。看著深沉夜空下白茫茫的大地,和無有絲毫停歇征兆的大雪,不知怎地;他心中忽然對那些大多居住在簡陋不堪,四方漏風的屋舍中的趙地百姓起了些憐憫之意:“不知這般時節,這趙地百姓又該如何過活?”這念頭僅僅是一閃而過,隨即也就不放在心上。“說來我自家也不過是個囚徒,尚比不得尋常百姓;何必為之擔憂?”他也不在多想,稍稍活動了手腳;提著一小小黑壇,推門而出。

方一出門,就是一陣刺骨寒風撲麵而來;趙政混不在意,身居趙地十餘年;他早已習慣了這般寒冷。雖說今年這寒冷來得早了些,卻也與往年沒甚分別。出得門來,他卻將身上的衣衫一件件的脫了下來,很快便脫得赤條條。隻見他身形均勻,膚如黃玉;不見毛孔,恍如雕像;卻又充滿力量。他打開黑壇,從中挖出一把油膏;擦遍全身。隨即對著自家的身體就是一陣拍打,錯落有致;如同敲鼓。非但如此,他的身體中也傳來了陣陣仿佛雷鳴一般的聲響;低沉而又浩蕩。約莫有一盞茶的功夫,他漸漸停了下來;那陣陣雷鳴也隨之而止。

看著黑壇中所剩不多的油膏,趙政心中也有幾分無奈:“財法侶地,果然不假;隻我這一壇酥油膏,就耗費不小;錯非我這身份還有幾分用處,等閑也難於此境地煉出此物。”他這酥油膏非比尋常,其中非但要耗費許多珍貴藥材,最難的卻是要取虎骨,熊皮以藥煉的法門熬煉成油;合製成膏!即便是全架的虎骨,滿張得熊皮;熬煉下來,也不過就得五六壇而已。其中耗費精力實在是非同一般。不過這般熬煉的酥油,效用也是非凡;若是人以之塗遍全身,配以排打,吐納的秘法;久而久之,便能煉出一身鋼筋鐵骨;金剛不壞,能埋於地中十餘日而不死;更有龍象大力,舉手抬足;皆是莫大威能。端的是不可思議之極。

趙政也隻是稍稍感慨,以他如今的身份;隨是難得自由,但於這些外物上,倒是不缺。他放下思慮,將身子紮了個樁,這樁紮如持槍,任憑寒風陣陣;也不能動搖分毫。如此約莫一個時辰,趙政的呼吸愈發悠長;身周隱隱傳來好似江河奔騰之聲,頭頂更是熱氣蒸騰;雪不能落!除此之外,他身周約莫一丈方圓,那冰雪居然漸漸消融,漏出了泥土。此時趙政開始收勢歸元,緩緩吐氣,那氣息如箭;直衝出有一丈之遠。

“若是從前時候,我如今的功夫,倒也稱得上了得。身處當世,隻怕將將隻能自保。”隨後他開始行拳,他行拳極慢,也打得極為簡單;來去隻有十餘勢,卻有一種恍若皇天後土,厚重如輪;大勢不可阻擋的味道。如此又是一個時辰,他這才停拳收勢。自地上取了積雪,細細的擦遍全身。隨後將早已被積雪蓋住的衣物取出,輕輕一抖;就見那雪如粉塵,紛紛而落。看上去無有絲毫濕潤的痕跡。“抖勁成絲,水到渠成!也不枉我數年如一日的苦練。”趙政心中頗有幾分歡喜,畢竟這般境界;乃是他從前可望而不可得的。

他將衣服穿好,拎著所剩無幾的酥油膏;在依舊不停地風雪中慢步踱回了自家居住的屋舍。“世間權如拳者,勢大為尊。非但權勢如此,拳法也是如此。即便是戰場征伐,也有狹路相逢;勇者勝的說法。如今我這拳法雖說已有成就,將將入了養煉拳意大勢的門,稍稍有了一絲自保之力;不在如從前一般隨人拿捏,但歸根結底,仍舊是個光鮮的囚徒罷了。好在天有運時,勢有興衰;如今趙國熏熏物議,暗流湧動;總算讓我這小小的質子有了幾分脫身的機會。”

心中轉著念頭趙政腳下不停,不覺已然進了屋內。此時已近天明,趙政隨身的兩個丫鬟已然起身;端來早已備好的熱湯,伺候他洗麵。這兩個丫鬟乃是他到了這趙國邯鄲之後,趙王所賜。年歲都不甚大,專為伺候他起居。除此尚有一個老仆,十餘親衛;為他服侍車駕。平日裏也自守著規矩,頗為勤勉!這些人等,便是他身為秦王長子的全部親隨!說來甚至比不得邯鄲的尋常商賈。但是沒奈何,一來他應趙約,孤身為質。二來秦趙世仇,趙王也有以此辱秦之意。好在這十餘年來,他早已習慣;他曉得自家孤身一人,舉動皆在人掌中;索性也不遮掩,每日裏習文練武;皆不隱瞞。久而久之,趙王也就不再關注;畢竟趙政隻是一人而已,即便是秦國數十萬大軍;也盡數敗在趙軍手中,隻憑一人;有何能為?

一番梳洗之後,還未到早膳時分;趙政於香爐前靜坐,入定沉思。這是他這幾年養成的習慣,一來因他修習的法門別有不同,走得是入神的路子。二來也能於靜思之中沉澱智慧。因此他便養成了這早晚靜思的習慣。

就在他入定出神之時,他並沒有意識到邯鄲城中湧動的暗流會如此之快的波及到他的身上。快到讓他有些措手不及。